无论如何,收桑蚕园的事必须要快了,因为第一季的蚕茧已要成型。所以,江正召离开花隐园的当天,王其缯就送上了五千两银票。另外,还定了由王其缯联系傅氏。因为,按江正召的想法,此事要借他们的招牌。
一天后,傅氏族长傅文华果然如约到了花隐园。虽然早从王其缯处知道了江正召的计划,但听他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大致讲了之后,还是惊的张大了嘴。要不是有王其缯做保,傅文华一定会认为这家伙大约是脑壳破了。
因此离开时,傅文华什么都没答应,直奔织染局。只是织染局的督造太监吕兴不在苏州。傅文华只得转身回家,与儿子们商量。毕竟江正召的要求对自己并没损失,就当给王其缯一个面子,先部分答应吧。
只不过,真是苦了江正召的那些护卫们,包括南英在内,又悲催的骚扰起那几十家桑蚕园,这次由买改成了租。
过了两天,传出个劲爆的消息,说是傅文华将傅氏五百亩上等桑蚕园租给了江正召,而江正召则将已收到的桑蚕园、以及之后即将承租的园子,全部委托傅氏管理。
同时,江正召还在江府门口贴了张告示,写明承租的园子必须符合傅氏标准,居然,附上了洋洋洒洒的三十条。
整个苏州丝织行业,在短暂的错愕后,纷纷赶去傅家打听消息,差点把傅家的大门踏破,但傅文华除了说‘一切都将按契行事’外,什么都没说。
才一天,又传出江正召是宫中的关系,好嘛,织染局的吕公公偏偏不在,也不是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于是,好多人存了等一等证真伪的心。
但是江正召根本不给这个机会,家门口又换了张告示,十天内签约按现有条件,若是十天后,园内所有人不留用。
这条对雇了人的中、大户桑园而言,毫无意义。可那些小户的桑园本就请不起人做工,全是自己操持,按江正召现有的条件不仅能收到高于市场价的租金,还有人给月例银子,完全就是旱涝保收的局面。而另一些有野心的,已经在想江正召不过就租三年,三年后,若是租园子的散户团结,必定能形成联盟,与苏州六大户叫板!
再说,就算那位督造公公在,小门小户的也见不到他老人家。反正,无论真假,都是先拿银子,这事根本不亏。
江府,终于在静了两天后,等到了各桑蚕园的东家们主动上门,周止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得不说,这几日真多亏了王大人不停往外放消息。
接下去的五天,江府门口车水马龙,周止与傅氏的两位管事,忙着商谈、签约。而散户中最大的楼氏、陈氏、锦绣三家上等桑蚕园,傅文华也一一牵线,交由江正召商谈。
当然,傅文华并没把自家的园子租给江正召,只是卖了个面子给王其缯,凡事不否认罢了;当然,也没这么好心真为他动用自己的人脉,不过是看出这位江公子,就是个棒槌,除了啥都不懂,就是啥都不懂,要不是有周止,怕是和谁都谈不拢。反正这事,就算有周止,也不见得能谈拢。
说到底,这小子应该只是与后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惜胃口太大,肯定收不了场。到时,不管王其缯怎么想,帮那小子收了这个局面也不是不行。听说,那小子在扬州有不少产业,拿来抵正好。
现在,傅文华就怕他搞不大。
有了周止的周旋,傅文华牵线的其中两家,迅速给了回音,只有锦绣绸庄没任何反应。
“江府?”张斓惊讶极了,等李磐讲完了这场还在进行中的热闹,忍不住再次确认,“江正召?”
李磐点着头,一副不好评价的样子。
难不成看走眼了?张斓明明记得,那天在捕快房,那位江公子自始至终缩着手什么都不碰,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生闷气,像极了败家的二世祖。
还是说,他身边有高人?
按他现在的作法,应该是想垄断市场、操纵苏州蚕丝供应,这已经不是胃口大不大的问题了,正常人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李磐也看出张斓的疑问,继续一五一十把查到的事,细细讲给她听。
“你说,他是太监?”张斓听完李磐的话,差点要为自己鼓个掌,果然不是正常人。
李磐边点头边说:“好像不是京师的。我托人打听,说是京城宫中没听说过此人。而且那位老公公这里,这位江公子也从没出现过。但他又能将路引、各种资料落到那边。小姐,我倒觉得,这样的手法,更像是顺天府来人。”
“顺天府?”张斓边摇头边自语道:“太子这里好查,但圣上潜邸……”
如果他是钦差,那他为什么这么做?是圣上觉得苏州的丝商赚太多了?如果这样,征税就是,哪有征税前还来查一查的?
对‘钦差’的说法,张斓一直存疑。如果撇开‘钦差,’那江正召的做法反而好理解了。
张斓的姑母是当今圣上的贵妃,所以,早就知道宫中的生活远没听上去这么光艳,除非忍的了清贫、寂寞,不然开销极大。因此经常有宫中嫔妃委托管事太监在外做生意,这已是公开的秘密。
不过,再怎么都不能是明目张胆的事,毕竟圣上给内宫定的规矩极多,特别是对低阶的嫔妃。如果宫中要做这事,首先要瞒住圣上。
可是现在这位‘江公公’动静如此之大,完全是不怕人知道的架势。这是不是也说明他手上不仅资金多,而且年底要交账的任务也大?再说,王其缯是王贵妃之父、傅文华又做织染局的生意,这都与宫中有关。不会是为王贵妃办事吧?
“他在扬州有产业?”张斓问。
李磐点头,继续说:“查过,他最开始收的是原本楚王侧妃的产业,按当时的情形,全扬州没人敢要,所以就便宜了他这个外乡人。其它……似乎还有一家妓馆,应是使了些手段的。还有四家赌坊,我怀疑,这些赌坊本就属于他身后的事主,只不过是为了在苏州好行事,现在走了明路。”
一上手就薅羊毛?只不过,薅羊毛的,也可以是肥羊。张斓嘴角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