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温——杰温——”她还在叫辛戎,试图确认他的安危。由于视线受阻,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拼凑出零碎的细节。
好像柚子也在这里?枪响之后,辛戎撕心裂肺喊了一句,但瞬间就哑了,看来柚子是凶多吉少。
达隆接过一条类似电击棍的武器,用尖端挑起辛戎下巴。他明明坐着,比辛戎矮了一大截,却更像居高临下的那个,气势骇人。
“你在我面前好像从来不谈论女人,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上过女人没有。你懂女人需要什么吗?也难怪,你长成这副样子,说不定……被当成女人上过也不一定。”
话音一落,促狭的笑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大喊,开个价吧,盖恩斯先生,他这样的,我可以。
辛戎依旧沉默,就像是聋了,似乎已经放弃捍卫尊重。达隆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气一下子上来,狠狠揿下电击棍“on”键。
辛戎肩膀猛地一震,强烈的疼痛从肌肉扩散至神经,知觉很快就麻痹了——被猝不及防电了一棍!尽管疼得满头大汗,他咬紧牙关,没让痛苦的呻吟,泄露半分。
达隆自是不会轻饶他,瞪了他一眼,命人将他拖到无措的佐伊跟前。
“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是盖恩斯家族的一员吧。”达隆说。
辛戎感到后脑勺的头发被猛地拽起,然后整个人一耸,跌进了一个裸露的女人胸膛。他被按得死死地,在腌渍过恐惧的异性味道中几乎窒息。佐伊浑身打颤,不可置信、急躁地喊他的名字。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嘴角和神态,都已扭曲,企盼发生点活色生香的画面。在场唯一的牲畜死了之后,他们就变成下一轮刀下牺牲的牲畜。
终于,他开始挣扎,即使这是垂死挣扎。不知哪来的爆发力,他反肘给了按着自己脖子的男人脸上几记。对方没设防,龇牙咧嘴地一松手,他一翻身,顺利逃脱。
但幸运没能持续,不断有人围上来,全力对付他。拳脚相加,落在他额头,鼻梁,瞬间就出血了。
“娘娘腔!恶心的人妖!”达隆还在咆哮。
佐伊似乎是哭了,她可是从不轻易落泪的姑娘,是他把她害惨了,连累到这个残酷境地。
他用手去护脑袋,举在空中的手,又挨了一记电击。不知被打了多久,就连血的色泽都不新鲜了,干涸、凝固,蛛网一样爬满他的脸。
当初漂洋过海,以为能躲在自由女神的荫蔽下落脚,苟活着蛰伏,等待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哪知美国人更是心狠手辣,更疯狂,绝不能便宜任何打破他们僵滞规则的外来者。
他倒在泥土里,蜷缩着,为自己制造一个抵御的壳,视觉渐渐不再清晰,在彻底昏迷前,一双穿着镫亮皮鞋的脚凑近,蹲了下来。他恍惚听见一个充满痛心的声音问,都这样了,还不肯投降吗。
醒来时,辛戎发现自己正躺在某间医院的急诊室。一个熟悉、尖锐的声音在质问,问为什么不先处理先来的病人。那声音随着脚步声忽远忽近,焦躁不安。
护士指了指一个捂着半边脑袋,右耳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那个男人被他五岁的儿子不小心射中了一枪,现在也在排队等检查呢。你的朋友,比他情况更严重吗。
似乎发现辛戎醒了,祁宇懒得跟不近人情的护士理论,连忙问:“疼吗?”
辛戎看清对方是谁后,淡漠苍白的脸上,露出既无望又无力的表情,再次闭起眼。
祁宇自然是看见了他的反应,怒火蹭蹭直窜。
怎么了,很失望是他来救他吗?都落到这猪狗不如的地步了,还挑他妈的挑啊!
视线落到辛戎脸上。原本完好无暇的脸,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尽管血被擦除了,裸露出的皮开肉绽,依旧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咬紧腮帮子,由愤愤不平,逐渐变得心疼。
辛戎闭着眼睛,忽问:“佐伊呢?”声音又哑又破,像藏了个旧风箱在嗓子里拉。
“先关心你自己吧,”祁宇没好气地说,“她比你好着呢。”
辛戎没接茬,也没有任何反应。仍是眼帘紧闭,一眼看去,就像疲倦地睡着了。
又有哀嚎着的伤者被送了进来,大的、小的,各种声部的呻吟合奏,使急诊室变得如同车祸现场一样血淋淋,杂乱无章。惟有辛戎,是其中最为平静的病人。可在祁宇眼里,这份平静,尤为刺目。
触诊、x光、ct、该安排的检查都安排了。初步判定,有皮外伤,有骨折。医生试探性地问,是怎么出的状况,报警了吗。辛戎以自己不小心为由,从楼梯上坠落发生碰撞,敷衍了过去。医生狐疑看着他,没再说什么。出于职业原因,热心肠通常有所保留才是对的,他们每天面对各种震撼、生生死死,早就该看透了。
祁宇想要帮他转到私立医院,走过场似的来问他意见。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像是根本不在乎这具肉体会被搬运到哪里。祁宇当他默认,着手转院。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时,他已被换到了明亮、高档的新病房。
“渴吗?”祁宇竟守在床边。
他摇摇头。
祁宇问,那饿吗。
他仍然摇头,说,有烟吗。
祁宇很明显愣了一下,眉心拧成川字,大发雷霆,“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要抽烟!你是嫌糟蹋自己糟蹋得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