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蒙内心里也不是不后悔的,但她从小到大除了工作,其他方面一直顺遂,受长辈宠爱,同辈亲近,几乎没有受过什么重话,第一次被泼脏水就已经让素有精神洁癖的她十分反胃,和钟可莲正面冲突时,这泼妇"小骚货小贱货"的乱骂,一下子让她的理智全线崩溃。
这种时候,她又想到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没理由在意识到是场梦的情况下,还要受泼妇的腌臜气,不就是撒泼吗?谁怕谁啊?
在现实中那些年,她一个女孩子长年在外打拼,一直想学些防身功夫,刚好有一次租房室友是培训班的跆拳道教练,她便利用员工介绍的优惠,办了一张卡,跟着学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很下过一番苦工,虽然并没有参加考级,据当时的室友说,她已经具备黄绿带水平,防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本来这些年差不多已经忘了,这次被钟可莲一激,那些经过长期刻苦训练而形成的肌肉记忆,被怒气一激发,瞬间就无意识地觉醒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玻璃片压在钟可莲嘴边了。
可人一回到宿舍,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一般,在椅子上颓然坐下,泪水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
她也不知道这次激愤之下的行为会产生什么后果,但她也并不十分害怕,反正这一切终究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顶多就是不在这家公司工作而已,她本来也打算过几个月就要开始去找服装设计助理的工作,现在不过是提前几个月离职而已。可是,她突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性:她会坐牢吗?如果好不容易得来的十二年青春就在牢里度过了,那就真是讽刺了。
秦依蒙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晚上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有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把秦依蒙,杨洁思,钟可莲以及那天所有在场的人都传唤进了派出所问话。
是杨洁思宿舍另外一个同事报的警。她们那天被秦依蒙吓坏了。
秦依蒙十分配合,她对自己当时的行为也十分后悔,她气质出众,态度良好,问讯的警察对她便已经生了同情。
钟可莲和杨洁思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带进警局问话,面对警察,两人不敢弄鬼,只得一五一十地承认的确曾经造谣中伤秦依蒙。
讯问结束,弄清了原委,由于并没有人受伤,所以警察只是对涉事人一番教育后,便放所有人回家了。
几个人进了派出所,秦依蒙和钟可莲,杨洁思的冲突再也瞒不住,迅速地在整个工厂传了开来。
这件事在厂里起了很大的风波,杨洁思和钟可莲造谣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大家指指点点的对象,变成了杨钟二人。并且两人一直隐瞒着的姑嫂关系也被爆出来,老板觉得他们刻意瞒这么久,铁定不安好心,直接发话让她们走人。
姑嫂两人待不下去,为了保持仅存的体面,主动提交了辞职书。
老庞对杨洁思造谣的事也十分生气,冷着脸二话不说就签了她的辞职书。根本没开口留她。很快就招了一个新人进来,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叫作裘蕊,个性温和,十分虚心好学。市场部的氛围一时变得十分融洽。
对秦依蒙来说,倒是进入了一段比较好的时期,经过玻璃碎片一事,大家对她的态度敬重之中,还有一点畏惧,但基本上对她的评价还是偏正向一点。
三月的时候,伍毅然又过来看了一次厂,市场部和工程部两个部门照例用公款腐败,陪着客户在酒店吃饭。
会上又开始讨论起小樊总的风流韵事来,不知谁不小心把话题引到了秦依蒙头上,男人们对秦依蒙的行为倒是欣赏更多,加之事情过去了几个月,大家倒都以赞赏的眼光来看这件事了。
"你们这帮臭小子,就别打秦依蒙的主意了,谁降得住她。一言不合,酒瓶子碎片就贴到脖子上来了。"老蔡多喝了几杯,又开始胡咧咧了。
"秦依蒙,我说你这丫头,虽然上次那事儿,那两个女的做的不对,不过你这手段,也着实挺吓人的。动不动砸杯子,拿玻璃片拼命,你这还是个女人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刺客呢。以后谁敢要你呀。"老蔡对秦依蒙说话,总摆脱不了老父亲的口吻,开始担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
秦依蒙本来不介意被大家开几句玩笑,但伍毅然在座,她就有些不自在起来。瞪了老蔡一眼。
老蔡说:"嘿,这小丫头不识好歹,你瞪我干嘛?"
秦依蒙转过头去,不想和他说话了。
却见伍毅然一直饶有兴趣地听老蔡数落秦依蒙,这时和老庞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又看向秦依蒙。
秦依蒙的脸发起烧来,她觉得伍毅然似乎知道一切。他和老庞关系一直很好,老庞肯定全告诉他了。
伍毅然还开了句玩笑,"去年秦依蒙在你们公司年会上表演古筝,那一身白衣古装打扮,就很像刺客,看来你天生有做刺客的潜质。"
众人哈哈大笑。伍毅然是客户,秦依蒙不好瞪他,只好闷闷地翘着嘴巴,埋头喝饮料。
快散场的时候,秦依蒙才回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他的钱没还呢,不过依蒙却也知道,几块钱的事,是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众人真寻根问底起来,想想那天的情况,好像还是她丢的脸比较大。
似乎也不仅是丢脸的问题,这似乎是伍毅然和自己共同的秘密,两人很有默契,当着其他公司同事的面,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到这件事。
似乎他们两个的交往是有一条线的,一条是明面上的工作上的来往,一条是私下里的偶遇,所以还钱的事,等到下次什么时候偶遇他再说吧。反正她总归不赖账就是了。
奇怪的是,她一想到这事之后,伍毅然也想起来了,两人的目光偶尔相撞,伍毅然就朝她了然一笑,仿佛在说:我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