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毅然奇怪,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见那写生本中有什么东西原本是夹在本子中的,此时掉了一半出来。
伍毅然下意识地蹲下身,想去把写生本捡起来还给她,秦依蒙似乎有点急,抢在他前面把本子捡了起来,但太着急了,不免有点手忙脚乱,于是写生本里夹着的东西便飘落在地。
伍毅然心中一动,蹲下身去把掉下的东西捡了起来,秦依蒙一见,脸色立刻涨得通红,一跺脚,生气地朝着他喊:“还给我!”
伍毅然看着手中的东西,忍不住胸腔震动。那是一串叶子,五片椭圆形的叶子像手掌一样四处散开,叶片已经干枯,呈现出一种有质感的深绿色,他认出了这片叶子,这是那天在木棉树下,一枝叶片从树上掉落在她头上,他从她头顶拿下来,递给他。
令人惊奇的是,每一个叶片上都是一幅小小的画,大概是用白色针管笔画上去的,笔触细腻,一眼便可以看出画的内容是什么:两个人并排坐在铁轨上,一个女孩在画画,而男孩手上拿着相机;一个巨大的书架前,一个男孩递给女孩一本书;还有一个叶片上画的是一个大的办公桌前,一个男孩和女孩正在握手;一个男孩在台下观看女孩在台上表演古筝。。。。。
叶片的背面则用很小的字抄写了一首现代诗,是戴望舒的《烦忧》:
说是寂寞的秋的轻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寞的秋的轻愁
秦依蒙完全呆住了,她站在原地,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顷刻之前的骄傲和嚣张,随后的慌乱都没有了,她的一腔情思就这样毫无预料地展现在伍毅然面前,而这人根本对自己的感情不屑一顾,方才自己还对着他大放厥词。
她觉得浑身发冷,想要马上逃走,奈何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身发麻,几乎完全无法动弹。
伍毅然的眼睛从手上的叶片抬起来,转向秦依蒙,只见她嘴唇发白,浑身不可抑制地轻颤着,根本不敢和他的眼神对视。
似乎有一阵电流一样击中他的心房,一阵抽痛之后便是浪潮般的柔情汹涌地席卷了他全身,他几乎完全忘记了片刻之前两人还对彼此冷言冷语,针锋相对,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秦依蒙。”
当秦依蒙绝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时,他才意识到刚才那个名字是出自他的口中,秦依蒙的表情再次引起他内心一阵痛楚,她抬起头看着她,不复有方才的倔强和张牙舞爪了,她咬着嘴唇,那眼神里盛满无助,屈辱,听天由命的绝望,而在这绝望中,却依然能看出里面有接受宣判的勇气。
秦依蒙的这种绝望中带着勇敢的表情让他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胸口有什么东西梗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他双目灼灼地盯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依蒙在他的逼视下瑟缩了,她脸上的苍白逐渐退去,浮上了红晕,却有些不敢面对接下来的结果了,嗫嚅地说,“我要回去了。你把叶子还给我。”声音里带着哽咽,还试图去从伍毅然手里拿回那枝木棉树叶。
她的手才接触到叶梗,伍毅然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她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气拉进了他的怀抱,她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伍毅然的头迅速地对着她俯了下来捕捉住了她的嘴唇。
伍毅然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便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方才刚刚恢复知觉,此刻又开始站不稳,她觉得自己几乎马上就要瘫软下去,如同不会游泳的人跌入海洋,为了防止溺水,她不得不用双手死命地攀住他的脖子,她身材娇小,伍毅然很轻易地就把她抱了起来,双手紧紧地环在她的腰上。
世界融解了,变成了碎片,窗外的花,树,河流,空气中的风,还有伍毅然的男性气息,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气味都她周围高速地旋转着,这让她眩晕,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在一片混沌的色彩中,她还听到带着呜咽的呻吟,带着轻叹的喘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旋转的速度终于逐渐慢下来,世界又逐渐恢复了原样,她和伍毅然的嘴唇才自然地分开了,她的双手仍然环抱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手也依然停留在他的腰上。
两人看着彼此,竟都是茫然地,仿佛刚从一场幻梦里醒来,还不太清楚现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伍毅然一脸茫然,随后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表情刺伤了秦依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带着难以抑制的羞涩和恼怒,她迅速地从地上捡起写生本放进书包,飞快地逃跑了。
伍毅然始终陷在自己竟然强吻了秦依蒙的震惊中,当看到秦依蒙的衣角快消失在楼梯口时,才出声:“秦依蒙…”
秦依蒙像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大玻璃窗放进来大片阳光,在地上投下窗格的影子,从秦依蒙的写生本里掉出来的木棉树叶静静地躺在地面上,秦依蒙匆忙之际,显然忘记了把这片叶子捡起来。
伍毅然蹲下身,捡起了树叶,发了好久的呆。他的心依然处于激荡之中,此时才能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他竟然强吻了一个女孩。
他因为喜好摄影,朋友圈多半都是文艺青年,在男女之事上十分开放,而他向来是个另类,虽然对他示好的女孩非常多,但他从来都是用带着疏离的礼貌态度处理的,而越是如此,反而引得女孩们越发迷恋他,他的追求者比身边所有的朋友们都多。只是他从来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死党们时常开他玩笑:伍毅然这小子,迟早是要遁入空门的。
他总是淡然笑笑,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等待真真,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找到真真,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如今已经年过三十,同龄人多半都已经结婚生子,但他向来不把这些世俗之见放在心上,他并不抗拒世俗的幸福,但是一早就已经决定,如果此生他要和一个女人走入婚姻,携手余生,那个人必须是真真。
因为,他曾经对母亲承诺过。也因为真真确实是个非常美好的女孩子,在很早的时候便已经叩开了他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