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偶尔有一阵鞭炮声响起,她知道那是有些人家已经准备开始吃黑饭了。这些人大概有一种迷信,觉得做最早吃黑饭的家庭能抢到新年好兆头,所以往往别人家都还没起,就已经听到他们宣布开始的鞭炮声了,早得过分。
她听到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她知道自己该起床了,黑饭大概在半个小时后就会开始。
家里的黑饭一直不是最早的,但给她的感觉永远是最合适的,吃完饭一家人围炉说会话,看着玻璃窗格慢慢由漆黑转淡,又从灰色逐渐转白,那种来自家庭的温暖,能够治愈任何疼痛。只是她今天舍不得起床,她的身体里还残留着梦中天空飞行的轻盈感,仿佛一动,就会完全从梦里挣脱,所有美好感觉便都随风消散。
“依蒙,该起床洗漱了。”妈妈敲了敲她的门,在催她了。
“好,马上起来。”秦依蒙答道。有些无奈地想,梦再逼真毕竟是梦,总归要回到现实里的。
梦?现实?她脑中灵光一闪:过了两次二十六岁的她,从来就不是活在真正的现实里,她总会时不时忘记这一点。如果这本来就是那个现实中的自己为了弥补遗憾,给自己编造的一个青春长梦,那么出现过于美好的巧合又有什么奇怪呢?现实中的那个她,一定是太渴望谈一场完美的恋爱了,所以才在潜意识里编出了这个故事,但是对此刻身在梦中的她而言,这就是现实。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外套都没披,就升长了胳膊到床头桌上拿手机,打开了来电显示,上面赫然显示着伍毅然的名字,一个未接来电,2月2日0时12分,一个通话显示,2月2日0时22分,通话时间10分钟。
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她的心再次飘上了云端,几乎想用大声喊叫来释放自己内心充盈得快要溢出来的快乐。
甜蜜感从心头泛开,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像梦中那样飞舞起来。她迅速地穿好衣服,把手机踹在羽绒服的大兜里,走进卫生间洗漱。
她的嘴角总是不由自主地向上扬,简直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微笑,只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在母亲面前突然笑出声,然后捂住脸低下头去。因为此刻想起伍毅然在电话里叫她傻丫头,对她说他想念她,她总是会害羞得脸红心跳起来。
陷入热恋的女孩子几乎是很难隐藏心事的,父亲还好,母亲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秦依蒙的不一样,这孩子容光焕发,却不是因为化了妆的缘故,她的眼睛比平时更亮,那个笑容更是就像焊在了脸上,浑身充满了活力,走路一弹一跳,不知道的简直以为她六岁。
由于前一天秦依蒙还在嚷嚷着暂时不想恋爱结婚,和自己斗智斗勇的,才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母亲也没有往恋爱上想,只以为她是一个人在外打拼,过得太苦,过年才这样兴奋,不禁又是心酸,又是欣慰,看着她孩子一般全没正形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和你一般大的,有的都做了娘好几年了。就你还是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
“妈,我开心。”秦依蒙笑着回答。
妈妈也笑了,大年初一,是该开开心心的,讨个好兆头。也就不再说秦依蒙,只吩咐她:“把桌面收拾干净,把厨房里的菜端到桌子上。”
秦依蒙来来回回地帮妈妈忙活着,心里想着伍毅然,那个证明一切真实发生了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她的衣兜里,她确定它的存在,就确定了伍毅然也爱她。两人跨越了时间的长河,跨越了误会的泥淖,终于牵住了彼此的手。
伍毅然说要来看她,她想母亲会非常高兴再次见到野草的,她本来就那么欣赏他,对他的感情几乎还带着几分对儿子的疼惜,何况现在伍毅然是那么优秀,那么好看。人们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母亲看伍毅然,肯定是顺眼到心坎上去了。
随即她就被自己的思绪失控红了脸。什么“丈母娘看女婿”!幸好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否则真的要羞死人,她在自己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秦依蒙向来只化淡妆,也不喜打腮红,可是初一的整个早上,她的脸都是红扑扑的。
父母都没有看出异常来,秦依蒙也并不真的准备瞒他们,反正伍毅然说他要来彩镇,到时候肯定要见自己父母的。
她虽然确定了自己和伍毅然彼此相爱,但是心中又莫名有些神经质的不安全感,就算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好了,就算伍毅然是童年曾带自己一起玩耍的野草哥,她早就已经回复了江山远的信息,伍毅然很可能在前几天就已经看到了信息,却犹豫着没有打电话,可能只是因为昨天是除夕,晚上万家团圆的时刻,伍毅然作为孤儿,这样的时刻念及逝去的母亲,难免一时伤感,而她是和她母亲有关的旧人。。。。。。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毫无根据地乱猜度有些可笑,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四处乱飞的思绪。没有见到伍毅然,便总感觉一切尚未尘埃落定。那是她心底的一丝丝不安,害怕事情仍会有变数,害怕乐极生悲。
冬日也长,天黑得早亮得晚,六点半开始吃早饭,吃完后已经七点多,天色依然没有亮。电视里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电暖桌周围罩着间棉的土花布,形成一个小小的暖室,一家三口围着电暖桌,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天色渐渐亮起来,秦依蒙起身:“妈,你们坐着,我来收拾。”
天色大亮之后,就会有人上门拜年。需要把电暖桌收拾干净,摆上零食,干果和水果等招待客人。
秦依蒙收拾完,已经将近八点,手机响了一声,收到了短信息,她拿出手机一看,是伍毅然发来的:“依蒙,新年好。我昨天忘记和你说了。你肯定已经忙活半天了吧,我记得你们家的年饭一直吃得很早。”
秦依蒙心中的那丝不安被驱散了,她回复道:“是啊,刚吃完饭。你呢?不是才刚起来吧?”
“昨天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在网上买了票,刚好早上八点有一班车从深圳到省城,我现在正在火车站的候车厅里等车呢,我明天早上应该就可以到彩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