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懊恼的说:“在襄阳之时,非是我不想让你部先撤,也不是我不想让你部入城。实在是我为一军主帅,必须首先考虑稳妥,贤侄是个懂兵法的人,也当知我的难处。
而且我当时也确实想着我们城外城内相互配合,让贼人在襄阳城下如蒙古人那般崩掉几颗大牙。
可…可谁能想到战局变化如此之快。我在羊牯山上布设的那么多兵马竟全跑了,樊城也丢了,我除了退出襄阳竟无路可走,还把你也推至了险境。
每思于此,我都万分懊恼,也更有感你之忠勇。还是你这个小同乡最让我放心,也最能替我分忧。无论是羊皮滩还是黄陂县,你都做的极好。”
左良玉压根没提自己知道李平的部队根本没按他的要求退往羊牯山一事,也没提他没往城外传要撤出襄阳的令。
这时候,李平自然也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继续装着傻说:
“大帅,我虽不善言辞,却也是个明事理、知轻重的人,绝无半点责怪老将军之心,否则我又岂能追随老将军而来。
再说,老将军待我恩重如山,可以说没有您的提携,就没有我李平的今天。不继续紧随老将军,我岂非成了不知好歹、背恩忘义之人。”
对李平的回答,左良玉应该是比较满意,或者也想点到为止,他的表情开始更加放松,然后再也不谈此事了,甚至左良玉连军务都不谈了,而像个长辈似的问起了李平家常。
李平只好斟酌着把初见左良玉时的说辞又加工着说了一遍,没成想,却引得左良玉再次连连感慨。
左良玉令人意外的回忆起了他自己当年的坎坷经历,谈起了他13岁时的家庭变故、18岁在辽东从军的艰辛,以及许州兵变失去亲人的痛苦,说到伤心处更是不住叹息、双眼通红。
李平敏锐的意识到左良玉这一定是话里有话,虽然他对左良玉的故事完全没有产生共鸣,但也还是通过拼命想着再也见不到的另一个时空中的家人而挤出了不少眼泪。
等平复了些情绪,左良玉果然拉起了李平的手反复叨咕道:“你之境遇与我多有相似,我们真是太有缘了!你我又皆山东同乡,更让我生出亲近之感,忍不住爱护。”
等李平痛哭流涕的抓着机会赶紧认长辈时,左良玉一边连连欣慰一边却说:“我那儿子左梦庚年少气盛很不成器,以后有什么不痛快的别往心里去,跟我说,我为你作主。”
接着,左良玉又很自然的谈起了为李平补充军需之事:“你部一路而来,营中必已羞涩,正好我还有些富余,正好明日给你补充补充……”
但很快,他又愤恨道:“楚王吝啬,欲用我等打贼,却又不肯为大军供应一钱一粮,以至我军只得自行筹粮筹饷,委实艰难。不过你放心,我再艰难,也少不得你的。”
“楚王一分钱也不曾掏过?”
李平对左良玉给他赏赐并不意外,但对楚王的吝啬却十分的诧异,他刚才还以为左良玉在席间讲的话只是随口乱说的,而且他突然觉得怎么有点十分熟悉的感觉。
左良玉很认真的说:“当然,这家伙简直就是铁公鸡。不仅不肯给我一分,任何人都从他那里要不来钱。也不知他守着钱财想干什么?本来,我也是想在武昌凭借长江天险和贼兵好好打上一场的。现在他既如此,那我就没必要待在这里受鸟气了。”
李平听闻愣了半天。
……
回到宴席后,李平把这个疑惑又问了赵进一遍。
因为这实在是不科学。
据李平所知,诺大的武昌城内楚王家族以蛇山南麓为中心,几乎半城而居,比开封的周王还邪乎,当然也更加富有。
但这么大的家业怎么会在生死面前一毛不拔呢!要知道被农民军攻下的每一座城池内的大明王爷们可全被干掉了,没有一个例外。
难道楚王同志天真的以为农民军会因他而例外并跟他玩过家家的吗?
虽然左良玉非常的不靠谱,楚王可以不像周王那样慷慨大方,但也至少该意思意思而表露出愿意为抵御农民军尽心尽力的意思吧!
但赵进也给了李平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