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辽自然也听到了胡光翼的嘀咕声,他眉蹙更深,却没有再出声辩解,不然,这会便开不下去了。
第二军新任军政委杨莘敲敲桌子,严肃道:“可以各抒己见,召开这个半个小时的军事会议是军部的决定,不是那一个人的决定。不能否定根本,此事不可再议,请大家抓紧时间讨论部队下一步的行动问题吧!”他下基层时,林逸对他殷殷期望,要他在基层树立起政工干部的威信来。
杨莘的话有点重,下面的将领沉默,他们对这位新上任的军政委所知不多,只知他是林逸的军务秘书,看见他的时候大多是在高级军事会议时,见其坐在林逸的身后。作为林逸的军务秘书下基层来,许多人认为他代言着林逸对基层部队的思想,谁都对他敬重三分,这倒出乎了林逸的预料了。
第二军副军长郭昂见会场安静,只闻窗外晚风吹拂,只见室内油灯摇曳,便打破沉默道:“第二军西撤之路线,南方集团军总部早已制定好,此不可更改,也没有时间更改。正如彭辽参谋长所说这牵涉到全局,集团军令我第二军后撤的命令中,有一个前提条件,便是必须配合好雷州半岛古华将军部的撤退,谁也不能落下谁。”
他利眼扫视下面将领,又道:“古华将军部为策应我第二军的撤退,他们已作出重大牺牲,推迟了两三天后撤,而这三天联军三个集团不间断地狂攻猛打,你们想想,又有多少第三军、第八军、第九军的士兵战死沙场啊?我们怎也得考虑古华将军部的撤退,考虑人民军第27师的接应问题的!”
第8师师参谋长顾勇新上任后,还是第一次参加第二军的军事会议,无所顾忌道:“郭副军长所讲问题,其实就是一个配合问题,说得更清楚更具体点便是一个时间问题。联军追兵只给我部三个小时的时间,而我们现在还要开会议事半个小时,这样又浪费了宝贵的半个小时,因此我们最终能使用的时间仅有两个半小时,而对于有十多万人的部队配合来说,两个半小时实在太少。在目前这种通信条件下,任何一点特殊情况的发生,都有可能把这两个半小时给耗费掉。”显然,他持与胡光翼一样的观点,对第二军军部把时间浪费在会议的扯皮上,很不感冒,真不知军部的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第二军军部几个主官脸色顿然沉下,这是今晚第二个反对召开此次军事会议的人。
王光良“噌”地站起,浓眉一拧,大声道:“我建议!军部立刻令部队开拔,而我们会议可以照开。我们这些高级军官不是都有坐骑吗?开完会后,自然可以很快赶上部队,然后,我们在行军中下达我们开会后的决议,这样不是开会行军两不误了吗?”他的建议得到大多数将领的认可,纷纷点头同意。
孙定军见大家同意,他也觉得有理,便站起来命令:“好!可以令部队先行,半个小时不会发生什么事的,令特种兵营断后即可!”
彭辽大声截断道:“慢!”
大家齐望向彭辽,孙定军疑惑问:“参谋长还有什么意见吧?”
彭辽站起,神色凛然,喝道:“大家怎么就一味想着撤退呢?想着追兵将至呢?为什么总是想怎样用好那两三个小时,而不去想怎样再多争取几个小时呢?”他停顿下来,深邃的眼神扫视一通后,又道:“这是因为大家心里急躁,这几日与联军的交战,令大家丧失了往日的斗志,失去了信心!心里有了恐惧心理!这个军事会议是我提议召开的,我本意想大家群出群力,拿出一个怎样打击敌人,为我第二军的撤退争取更多时间的方案来。谁知,却引发如此争议,这真成了一个扯皮的会议!一个在浪费我第二军宝贵时间的会议了!”他哀声叹气。
众将被他大声喝叱,方明其苦心。胡光翼光明磊落,又是第一个站起来,对着彭辽真诚道歉:“彭参谋长!请你原谅我们误会了你的一番苦心。但我还是认为时间紧迫,就照参谋长所说,可以想办法打击敌人,为我第二军撤退争取更多时间,但此事也不宜在此时此刻讨论,我想参谋长在提议召开这个军事会议之前便有缜密设想了吧!不如你直接拿出来好了,我们可以补充或是决议,这样不是来得更快些吗?”
孙定军深以为然,侧身对着彭辽道:“参谋长!我觉胡师长言之有理,你把你的想法拿出来,让大家讨论,省得每人一个主意,浪费时间!”
彭辽怒气稍霁,在军事会议上争得面红耳赤,这是常有的事,没有几个人会往心里去,他点头道:“好!我把方案先拿出来,大家再决议!我建议第6师与第7师杀个马枪!现在正是联军扎筏渡河的时候,我们正可乘其立足未稳,把部分过河的敌人歼灭,联军绝不会想到我们还敢杀回来。”
第8师师长范宁点头,若有所思道:“此计甚好,出其不意,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只是还有两个联军陆战师虎视眈眈于旁,如果他们也杀个回马枪,又来攻化州城怎么办?”
彭辽自信,笑笑道:“据侦察兵最新报告,两个联军陆战师此番攻城损失亦惨重,见我援军到来后,早已退往三十里外的小合镇,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想到也不敢杀回来!”
副军长郭昂补充道:“我们还可派出一部虚张声势,威赫两个联军陆战师,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彭辽的方案,其它人都无意见,如真能杀个回马枪,确能令追兵胆颤。只是第6师与第7师的主官们有意见,暗想:“刚才从鉴江没命地逃过来,现在又要杀回去,不知下面的士兵们会怎么想?”有意见归有意见,但从大局出发,此计确实可行,他们不敢再犯本位主义思想。谁叫目前三个师中只有他们两师尚有较完整的战斗力呢?
见已无人再发言,“好!”军长孙定军猛地站起,掏出怀表看一眼,道:“现在是八点五十二分,会议开了二十分钟,我命令:第6师与第7师奔袭鉴江河西岸,杀个回马枪,歼灭过河之敌军;第8师与军部直属部队前移化州城南面的英门村,以惑联军陆战师;快马通知古华将军部,我第二军将于明日晌午十二时赶到石城(今廉江市),请他们适时撤退,以配合!”
谁也没有料到已成丧家犬的人民军居然还敢掉头咬上一口,在八甲镇与那霍镇侥幸逃脱的那个法国瓦温特团死不悔改,此次又是一马当先,最先渡过鉴江。当一百多条竹筏、木船调转头往对岸渡其它部队时,在黑夜中,突然响起一阵刺耳而悠长的号角声,那是人民军司号员在吹起进攻的号角。
看不见人影,只听见枪声,一万多名人民军战士掩杀而至,大意的联军连像样的滩头阵地也未建好,便被潮水般涌来的人民军驱赶下了鉴江。对岸联军听到爆炸声不断,喊杀声震天,大惊失色。可对岸漆黑一团,火光时隐时现中,好像有无数的人民军冲来,己方的部队已溃不成军,他们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贸然渡兵增援,只得令船工划着空船前往接应。船工哪敢靠岸?子弹在耳朵边飞梭,他们早已吓得哆嗦。驶在河中,捞起无数落水的士兵,便匆匆回航了。
人民军清干净西岸的渡河联军后,又虚张声势一番,对岸联军胆颤,不敢再贸然渡河,只得留待天亮后才说。
天亮时分,人民军第二军已行军在通往石城的驿道上,而联军见鉴江西岸除躺着无数己方的士兵尸体外,早无人民军踪影,方再度小心翼翼地渡河。此时,他们已与人民军第二军相距八个小时的路程了。
此役,联军死伤七百余人,大多是落水后被淹死的。过河的两个联军团,瓦温特团损失最大,他们终究未能逃脱掉被人民军打击的命运。
古华中将终于等来第二军安全撤退的消息,心情轻松下来,他刚从炮火冲天的前线指挥部回来,马上脱掉身上汗渍斑斑的军服,让警卫打来一桶凉水,痛快的冲了一个澡后,便让值班室参谋通知各军军长、政委来指挥室开会,而此时已是凌晨一时三十分。自联军发动全面进攻后,三天三夜歇息性地进攻,对于这些高级将领来说,已没有了黑夜白昼之分。
人民军在雷州半岛防线置有三个军,共九万余人,而联军则有三个集团军,共有18万余人,双方的兵力之比为二比一,如果不是人民军雷州半岛防线早期构筑得牢固,早被联军攻破了。
两个小时后,各军主官陆续赶到雷州半岛指挥部。会议室里,六个将军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没有一个人的眼睛不是通红的,显然都是通宵熬夜所致。古华中将表情严肃,闲话短说,郑重道:“各位将军!我们撤退的时候到了!”
其它五个人疑惑不解,第九军军长周宁涛出声问:“有第二军的消息了?”年轻的周宁涛自从升为军长后,沉稳了许多,说话没了以往的大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