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一名小兵,随亲卫进将军大营。
踩着棕色地衣,东方朔没有发出声音的走到书案前,蓝守糊伏案振笔,他头也没抬的道:“坐。”
东方朔回身在案前的交椅坐下,领他进帐的亲卫送来杯热茶,然后便悄声退下,东方朔冰凉的手捧着温热的杯身,暖意慢慢的沁入心臆。
“你辛苦了。”蓝守海将手中的笔放到笔山上,东方朔紧抿着嘴没有说话,修长手指似捧不住杯身,帐里只听闻茶盖与杯身喀喀碰撞作响。
蓝守荷蓝慕攸带人去接,自是知道儿女都受了伤,但吴木森却没有详述原因,此刻见东方朔的反应,他心里一惊,难道是女儿……
“慕越……”
“她现在没事。”东方朔抬眸双眼直视蓝守海。“敢问将军为何……明知此事凶险,何以忍心令她亲身涉险?”
东方朔的声音不复初见时那般清越,年岁越长,他的声音正如其人清淡如水,年少时的清澈见底,现在沉静如潭水深黝不见底,但此刻他的声音却如滔滔翻滚的江水,汹涌之势锐不可挡。
蓝守海垂下眼,看着案上方才写就的信柬。他重重的叹了一声。“明知凶险,我如何忍心让慕越亲去,但此事,是她自己应承下的,不让她去。她此生难以摆脱心中负疚,你说我能不赌一把吗?”
去了,兴许毫发未伤便能逮着人,解她心中愧疚,不去,这个结就会在她心里住下、扎根、茁壮,蓝守海知心魔难解″父就是如此,一个心结去不掉,纠缠在心里,到最后连命都葬送于此。
故窦将军与他提及此事,佟师军又布好了局,眼看着女儿消沉,他怎能不搏一搏。命儿子带着人假扮成衙役,原以为那些人会等不及出手。谁知那些人直到他们进了山神庙才动手!
“窦将军已将与焰族人有牵扯的三人抓了。”蓝守海不欲与他多谈这些,东方朔暗地里咬牙,此事自己也有错。蓝守海将女儿交到自己手上,他自己武艺不成,但他身边有明师父和师侄,他们两人的武功如何,自己如何不清楚,在蓝慕远分派差事时。就该据理力争。让他们两个去守好慕越才是。
“你别给我犯浑!事情过了就是过了,你再怎么追悔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做些事去弥补过失。”蓝守海说了半晌,发现东方朔神魂不属,起身走到他身前,重重的拍了他肩头一记。
东方朔一震,是。他再多懊悔,越越还是已经受了伤,与其再反思自己当时什么事没做,倒不如记取教训。
他站起身来,拂衣整冠郑重下跪,蓝守海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下,有些懵了,“谢将军教诲。”
蓝守含忙伸手将他拉起来。“殿下,您这是要折煞老臣?”
“不,晚辈是真的感激将军教诲。”东方朔诚恳的直视蓝守海道,与其去心疼越越如今的内敛,反思昔日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倒不如从今往后,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不再为人欺凌。
他寻思着,就算成婚后,他也不可能时时守在她身边,他头疼的想起,蓝守海跟他约定,要越越自己愿意嫁他,心里暗叹一句,若换他是越越,他肯定不想再嫁皇子一次,唉!他还是去与师父好好商量一番,看看能否找两个武艺高强的女子来,让她们守在越越身边。
焰族那个头儿会针对越越而来,明面上的理由是因她重创艾哈大爷之子,他们要报仇,然而台面下呢?原本只是单纯焰族内哄,若加上八皇兄和十皇兄搅和其中,那就复杂了。
四皇兄去蓝府交换名帖的事,虽未外传,难说几位皇兄都不知情,蓝守候守西宁卫,屡屡重创北方各族,他若有所闪失,谁能立刻接手?他细数西宁大营众位营官,前卫将军李承是其一,右屯卫将军苏力敏也是一个,窦将军虽是女流之辈,但她为父手刃仇寇领兵作战,她的资历也不浅,而且她率领的窦营,这几年更成了焰族的眼中钉。
“将军,我一事想问。”
“殿下请说。”蓝守海方才被他一跪,思绪飘远去了,被他这一喊才回过神来。
“如今西宁大营,若您不在其位,有谁能接手?”
“殿下?”这个问题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东方朔取出怀中的几枚信物,“这是明师父在追击大哥他们的人身上搜到的。”
“不是说他们也是焰族人吗?”
“是,可是在他们的身上,也搜出这些东西来。”
蓝守海抚额沉思。“你的意思是,他们设的是连环计?”
“散播他与其子的不合的事,他防着这个优秀的儿子,其子死在大周女兵之手,其子旧属不满艾哈大爷不兴兵为其子复仇,而潜入城中寻杀害其主的大周女兵,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这个人就是越越,但为何不直接找她下手,反要绕那么大一圈?”
“因为最终的目的是要把我绕进去?”蓝守海微眯着眼,心道这些年来,不是没有其他皇子的人来游说过他,然而他们全都无功而返,因为早前就流传出女儿与十二皇子有婚约的事,虽然之后未成,但在其他皇子眼中,他已算是四皇子的人,不然怎么会把十二皇子留在永宁山庄养病,请蓝守海就近照料呢?
几个皇子一开始是猜测。不是蓝守海看不上他们的十二皇弟,实在是这小子太没用,被国舅家的女儿嫌弃,就郁郁寡欢的没个男人样,蓝守呵行伍之人。怎么容得下这种懦弱之辈娶宝贝女儿!
那么蓝守海不允婚,是不是想等四皇子提出更好的结盟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