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百晓生来说,他到了少林寺,才算是真正开始自己的修行之旅。
谢听舞在少林寺待了一天后便走了,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谁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何况是谢听舞这样的人。
百晓生送别谢听舞的时候,谢听舞和百晓生说,“少林寺的一年或两年,你不是为了闯过那所谓禁地而修行的,你是为了自己,为了心安,做一件事,心安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其中的得与失,谢听舞给百晓生留了一个玉佩。
谢听舞道:“子生兄给了你他的银针,作为新年礼,也作为见面礼。我们也很有缘分,很有缘分的人应该留些念想。”
百晓生接过了谢听舞给他的玉佩,触手冰凉,百晓生认得是云南暖玉,正面刻着雄鹰展翅,背面是四个字,笔划卷着玉碎,明显这个四个字是刚刻上去的。而且绝不是用剑,更不是用匕首,因为谢听舞从不带杀人的东西。谁都知道,谢听舞不喜欢杀人,但谁都知道,谢听舞杀的人最多。
更不幸的是,谢听舞本身就是最好的杀人利器。
百晓生摸着背面这四个字,感受着手指的起伏,念道:“你可以的。”
不得不承认,百晓生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会,这样的氛围,本该刻着大道理,刻着大学问。但谢听舞刻了“你可以的”。
谢听舞摸了摸百晓生的脑袋,笑道:“愣什么,这不是好话吗?我觉得这是很吉利的话了。”
这确实是很吉利的话,如果一个人做什么的都将可以,那这个人的成就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会多么伟大。百晓生掌心握紧了玉佩,恭敬道:“谢谢将军。”
谢听舞走了。百晓生看着谢听舞渐行渐远的背影,很少有人可以见到谢听舞的背影,百晓生见到了,他忽然发现潇洒如谢听舞,他的背影却是那么孤伶萧瑟。
那不是高处不胜寒的萧瑟,百晓生本以为是,但他见到了衍悔大师,他看到了何为高处不胜寒。而谢听舞,是纯粹的孤伶飘摇,谢听舞在哪里都必然是万众瞩目,他强大,智慧,没有在意的东西,从不会被威胁,这样的人,注定是无敌的。
但这样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一个人倘若没有在意的东西,他怎么会不孤独。
百晓生回到了少林寺后院,开始了求心安的修行。他数了数,自己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过去的半年里,他玩得很开心,太热烈后的平淡,会滋生不该有的落寞和不安。
他突然就明白了谢听舞所说的心安是为什么。
衍悔大师盘坐在香案前,香案上没有佛像,佛在心中。香案上只有一部《金刚经》,一串佛珠,佛珠是黄檀木制的。如果你也念佛,或者你喜欢盘核桃,你会知道黄檀木的佛珠如果年年夜夜用来念诵,那它就会是琥珀色的。琥珀色不会带红,如果你也杀人,你会认出佛珠上的红是血,血没有干,流到了佛珠里面。
衍悔大师的旁边是剃了度但没有出家的小和尚,罗然。
罗然小和尚已经闭上了眼,若他光溜溜的小脑袋没有一上一下点动着,仍谁都会觉得他已陶醉在这梵音之中。
因为百晓生已陶醉了。他没有练武,没有修行,或者说他在修行,他的修行是求心安。
很快,离谢听舞离开少林寺就过了一个白昼,夜色沉沉,一个老和尚,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小书生因为念经睡觉,几乎错过了整个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