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镜垂眸看向她牵着自己的手,又在下一瞬错开视线看向地面,只能努力忽视女人温热的掌心。
长鹤院的小厮远远看见二人身影,连忙回了内屋通报。
“见过小姐,少主君。主君才刚起身,烦劳小姐与少主君随奴去堂内稍等一会儿。”
戚如穗应了声好,牵着何镜的手走进堂内,立马有小厮端上茶盏糕点,又欠了欠身子退下。
她将肉桂茶斟了杯,抬手轻放到何镜身前。
“还未用早膳吧,吃些茶点垫垫肚子。”
若是换做往日,文声月定要他在院外等上一阵,连进门都机会都没有,又谈何有茶点。
何镜摇摇头,并没有接过那盏热茶。
说话间木门被推开,文声月慈爱的声音紧跟着传来,“穗儿,怎大早上便来我这了。”
文声月走到戚如穗身前,见女儿气色不佳,立马心疼道:“定是没休息好吧,一会我让后厨炖些补汤给你送去。这几日有事你便叫文溪她们处理,你阿弟与他妻主难得来一趟江南,咱们一家人多聚聚。”
“多谢父亲,若竹回来一趟确实难得,但补汤给我便不必了,何镜身子弱,要补也是他补。”戚如穗唇角挂着笑,温声拒绝。
文声月这才看见何镜似的,他面上划过一抹不耐,却正巧被戚如穗瞧见。
他坐上主座,看着何镜端起那盏热茶,走到自己身前垂眸跪下。
“主君请用茶。”何镜垂着眸,双手端着茶盏。
晨起问安是自古以来的习惯,唯有男子孕期才会被特许罢免,平日若是起的晚了,那便是娇气懒惰的象征。
“今日来的挺早呀。”文声月缓缓开口,却没有接过那盏茶的打算,而是继续道,“家规抄的如何了。”
“十遍已经抄完,请少主君过目。”
戚如穗随手翻看两张,又抬手压在桌上,她唇角噙笑,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刚回朗月阁,父亲何必如此苛责。”
文声月挑了挑眉,这才知晓为何戚如穗大早上来自己这里,合着是为何镜撑腰来的。
他只是笑笑,不慌不忙道:“穗儿,你坠马不醒的那些日子,爹爹日日跪在佛前祈祷,又寻名医为你诊治,只盼你平安无事。可你这主君莫说探望,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这不知晓的,还以为他盼些什么不该盼的呢。”
他说话时,何镜举杯的姿势一直未变,纵然男人掩饰的很好,可一直观察着他的戚如穗仍看出,他半隐在衣袖下的右手腕在发抖。
文声月瞥了眼地上的人,饮了口茶这才继续道:“可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出事时他不关心妻主也就罢了。若因此免了责罚,传出去倒会叫人笑话,像是乡野来的男子般不懂规矩。若是几行字还抄不好,将来又如何掌管这后院,你说是不是。”
茶面已荡起波澜,戚如穗毫不怀疑,若是何镜再端下去,这茶下一瞬便会打翻在地上。
“这十遍他也抄了抄了,罚也罚了,这茶父亲若是不喝,我便替您喝了。”戚如穗沉下面色。
“穗儿口渴了不是,还同我讨这杯茶。”
文声月仍笑着,他终于端起那茶盏抿了口,继而放到一侧,侧目对何镜道:“去向你妻主敬杯茶。”
跪在地上的何镜沉默了瞬,随后应了声是。
文声月抚着手腕上的玉镯,口中仍在敲打着,“既然回来了,那你便该知晓,既为戚家的夫郎,便该知礼仪,懂进退,莫给妻家丢脸面。”
“妻主,请用茶。”
这是戚如穗醒来后第一次从何镜口中听见‘妻主’二字,可她却半分欣喜不起来,反而心间愈发闷堵沉重。
男人仍跪在地上,垂眸敛目,肩身微微压低,垂下的发挡住面上情绪,一副极为温顺可欺的模样。
不应是这样的。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何镜,戚如穗紧蹙着眉,拳头也攥起,太阳穴处一跳一跳,似乎几日的疲惫一股脑的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