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全看着林氏身后,带着几个人回来的阎兴邦,哈哈笑道:“你先抢了人家儿子功劳,如今又将人打伤锁在屋子里,当众丢人现眼。换做老夫,也断然不肯如此轻易就罢了。左右人到齐了,正好今儿个把这件事说开了。”暗骂阎兴邦跑得够快,他还没来得及搅合搅合。
在屋内折腾的再无半分力气的阎少康听闻父亲来了,扯着嗓子喊道:“父亲,死丫头故意安排人打伤我,还将我捆起来羞辱,按照军规应打她五十军棍!五十军棍!”
陆南星亲自将院门打开,拱手道:“义父,义兄青天白日饮酒过度触犯了军规为其一;趁着醉意打人伤人,擅闯女儿闺房,完全不避男女大防,为其二;当众辱骂女儿,说女儿要取而代之,传播不实谣言,损害女儿名声,为其三;事已至此,义兄既然容不下女儿,还请义父解除婚约出具休书,女儿甘愿被退婚,别无怨言。”
此话一出,跟着一同来的陆家军将领们,纷纷看向阎兴邦。
王广全抢先一步说道:“陆丫头,难道你就不怕身背退婚的名声,日后找不到肯娶你的小子?”
陆南星看向阴沉着脸,一言未发的阎兴邦道:“为了义父大业,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左右女儿也没打算嫁人,只求义父保全女儿的小命,别日后被人找借口杀了就行。”
“够了!”阎兴邦抬手,“去将人放出来。”
林氏颇有眼色地命管家将她方才坐过的椅子搬到了院子里,又亲自扶着阎兴邦落座。
众人见阎少康额头上、脸颊侧的血迹已经干涸,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右手手背被鞭子抽过的地方肿了起来,想到这些都来自一个女人,目光又纷纷看向一脸坦然的陆南星。
“来人,上藤条,白日饮酒先打二十。”在阎兴邦威严的命令之下,下面的人只得搬来春凳,一人行刑一人计数。
在场之人听着一声声藤条打在臀上的噼啪响声,和阎少康咬着牙的闷哼声,只觉得心惊肉跳。
这期间还伴随着,落月偷偷的哭泣声。
陆南星暗中撇嘴。
前世,末帝最喜杖责大臣和宦官。锦衣卫早已摸索出一套赚钱的法子。
若是受刑之人提前使了银子,就如眼前这人打阎少康这般,听着惊心动魄,实则并未伤筋动骨,只是皮肉伤,抹上跌打膏药不出半月便能痊愈。若没有银子上供,那木梃打在臀部发出沉闷的声响,实则打在了脏腑上,岁数大的十杖便能死在刑凳上,即便是年轻壮年也熬不过三十杖去。
这点把戏骗不过她。
林氏见陆南星神色如常,更加觉得此女已然换了芯子,心中犹如一团乱麻。怎么看都觉得她此刻像是仙灵附了体,甚至是传说中的九尾狐。又包含期待地想,这桩婚约即便大帅再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是否不得不作罢。找个由头将妖女送走,如此便省心了。
“回禀大帅,杖责完毕。”一声复命,将众人思绪拉了回来。
阎兴邦看着趴在春凳上喘粗气的儿子,问道:“你说陆丫头有二心,可有证据?”
阎少康“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血痰,艰难转头对陆南星怒目而视,“她自从被举子砸伤了脑袋后,像是变了个人。不是讨好那帮吃里扒外的老百姓,便是讨好穷酸书生。如今本事越来越大,竟然与城里的几家富户勾搭在一起,还将人带进府里谈什么降低粮价,这么大的事,她未先请示您,不是有二心是什么?”
阎兴邦抬眸,目光滑过在场的将领们,而后看向陆南星,“陆丫头,你有何说的?”
陆南星牵唇一笑,“帮百姓也好,亲近书生也罢,具体缘由女儿也向您禀告过,在此不赘述。与五姓家族谈,是因为女儿发现他们唆使家奴乔装成难民,每日与百姓抢粥。若城里的粮价没有从二十五文涨到二百文一斗,他们何至于买不起粮食?又何至于至今都不肯归顺咱们义军?”她抬眸与阎少康对视,一字一句道:“至于谁给粮店撑腰涨价,那要问问义兄了。”
“我……那是为了赚这帮忘恩负义的富户的钱,咱义军又不亏!”
陆南星见阎少康不敢否认了,看向阎兴邦,“若义父知道你办了这么蠢的事,定然不会任由你这般胡闹。抬高粮价便会挤兑他们想出别的法子。要知道,五姓家族在江南盘踞了百年不止,他们同气连枝,还各有族姓分支。义兄不知王家李家的军寨实力足以打退上万的金贼罢?义兄只怕更不知,金贼竭尽全力招安他们,为的就是与咱们义军抗衡。平白无故将本应该收入麾下的优等兵源拱手让给敌人,我说你蠢,你有二话么?”
萧六在众人小声议论声中,抬眸看向满脸写着“你这个蠢货”的陆南星,倏然间明白了盐引为何要放在十里坡的缘由。
王广全拊掌笑道:“陆丫头这不仍旧泼辣的很,既如此,你可有对策?”
陆南星就等着他递话呢,故作自嘲道:“南星自幼不学无术,就好打个架,如今大病一场,这才突然醒悟过来。平日里父亲与义父还有诸位叔伯虽未正式教我,却也从实战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对策自然是有,只是还要义父首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