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招娣杀了人后从最初的害怕,过渡到无名的兴奋,趁着众人往敌人云梯上倒油点火的功夫,不忘汇报着方才的所见所闻,“姑娘,城内的百姓几乎都出动了,她们拿着自家能用的锄头菜刀都去了西南城墙那边,打算和金贼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她们说话的同时,从天上飞过来两只巨大的原形火药,在附近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千钧一发之际,陆南星迅速将许招娣扑倒在地,并护着她的头将其压在身下。
城墙上的作战室房顶被火药砸出一个大洞,导致屋内迅速燃烧起来。
陆南星想到作战室内不止挂着舆图和这几日的作战计划,还有她多方打听后记录的已故将士家属的住址,有的将士也许在今日之战中,也已壮烈就义再也无人知晓那些还在家中翘首以盼的家人。
她红着眼眶飞快地爬起来,顾不得腿上的伤,朝着作战室跑了过去。捂住口鼻,冒着浓烟不断地咳嗽,眼睛被在烟熏之下不断地流着泪,她凭借记忆摸到书案前飞快摘下尚未被烧到的舆图,刹那间听到了来自头顶上方的断裂声时,一把将舆图搂在怀中,顺手抄起了那本册子,这才发现有人进来。
“快出去,房梁要掉下来!”
“姑娘!”许招娣跌跌撞撞地拎起手里的桶朝着火势凶猛的位置泼了过去,一把拽起她的衣袖两个人在一阵噼啪声中,朝着外头跑了出去,被得到消息急忙赶来的白束看到她主仆二人满是黑灰的花脸,和不忘紧紧抱着的舆图和名册狼狈的样子,盛怒之下双手握紧她的双臂,用力晃了晃,厉声质问:“一张舆图也值得你冒着被烧死的危险进去拿?都像你这般拿性命当儿戏,谁来守城与金贼对抗到底?!”
陆南星见他额间的黑色网巾上全是血,脸颊也有深浅的伤口,知晓他定然是正在城墙上厮杀听到作战室被敌人的大炮击中,便不管不顾地跑过来看看她有没有事。她不敢看向他那双充满着怒气的双眸,也不便解释,只垂眸道:“这错先记在我身上,待解决了金贼,我自己军法处置!”说罢便与众人一同朝着作战室泼水救火,若不能再敌人第二波炮弹攻击前扑灭,熊熊火势遇到炸药便能爆炸,届时在坚固的城门楼也经不起这般轮番轰炸。
许招娣不服地含泪朝着白束背影喊道:“姑娘是为了守护已故将士的名册,若都烧了,在这世上谁还能记得他们曾经为了宁州城的百姓,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陆南星拎着桶制止道:“招娣!”
白束脚下的步伐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回头,飞身之下挥剑,在一阵寒光之下朝着刚爬上城堞的金兵项上人头砍了下去,却被接连不断爬上城堞的金军的箭矢攻击之下闪身躲避后,被阿硕端起一盆滚烫的开水瞧准了金军射击后间歇,朝着攻城天梯上的金兵一股脑灌了下去。
听着来自下方痛苦的叫声,自告奋勇端水胆子大的女娘们一个个像是增加了信心。只要守城士兵大声喊“倒!”她们立刻瞅准机会快狠准地朝着梯子泼下去,绝不浪费一滴水!
半个时辰后,作战室的火势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之下被扑灭了。小山子朝着陆南星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表姑娘,南城墙还是被金军撞破了一个洞,目前还剩下贰佰人和百姓们在死守,请求加派人马。还有,正门被金兵连续用木桩撞击,门栓虽未变形但城门快顶不住了。”
陆南星看着他满头是血的脸和手臂长又狰狞的伤口,指着城楼上越来越少的士兵,“这般看来,只能将水门和西门的士兵调拨半数过来应急,但若金军派出一股人马专攻这两个门,咱们照旧没有抵抗的余力。”
小山子抿了抿唇,“水门和西门的士兵,我前头已经调拨了两成。南城墙那边的火力太猛了,”他在炮弹击中城墙的冲力之下晃了晃身子,想起百姓们死伤更是无数,红着眼眶道:“百姓们都说,做好了誓死不抵抗的打算。”听着隆隆炮声,真实的打仗原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这只是守城,眼睁睁看着活生生人前一刻还在抽空插科打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断了气。
陆南星见他脸色灰白申请懊丧失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振作起来!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咱们的计划里铁水浇筑城门还未做。哪怕敌人最终冲进城内,安排兄弟们配合沿街百姓打巷战,说好了,就是死也要抵抗到底!”
小山子被她双眸中的鼓励触动地高声说道:“是!咱们汉人绝不被动做一名懦弱的奴隶,死也要死得其所!属下这就将水门西门的兄弟们和所有能动的百姓集结起来,大家与金贼血战到底!”
陆南星动容地看向他和身侧从未退却的义军兄弟们,听着阿硕大嗓门喊道:“兄弟们坚持住,李妈妈给咱们做了香喷喷的饭团!”在场之人里有人带头回应,“多谢阿硕姑娘,兄弟们,打完这帮孙子就开饭喽!”大家纷纷附和……看着地上再也不能吃到李妈妈做的饭团的士兵,这场面更加令人心酸和沉重。
许招娣指着微光之下,天际线缓缓滚动的烟尘中飘扬着一面红色的大旗,兴奋地大叫:“姑娘你瞧!是义军兄弟来解救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