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墨阳暖如冬日的笑容,我忍不住也微微一笑,轻手轻脚的走回屋里掀被躺好,秀娥的鼾声轻而规律的响着,我安心的闭上了眼,睡梦中,有一双温暖的眼一直在注视着我,可我总也看不清,那到底是谁。
一周……还有一周那个胡先生所说的日期就要到了,那意味着墨阳马上就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随着日期的临近,我们每个人都兴奋起来,不过都强按捺着,只是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陆陆续续的买了些墨阳喜欢吃的食物料理起来。
这期间,丹青和霍先生几乎每个星期都见几次面,霍先生送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丹青眼底曾有的阴霾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了。不论是和我们说起墨阳的归期还是偶尔和我谈起霍先生,她都是一脸的温柔笑意,有时看得我不禁恍惚起来。
丹青再也没有带我一同出去过,虽然第二次她曾问过我,我只说不喜欢出门,她也就不再勉强,而张嬷也没有阻挡。倒是秀娥觉得有些可惜,听不到那些新鲜事儿了,我唯一觉得有些可惜的是,没再见到那个爽朗爱笑的霍洁远,不知为什么,我也不想再去那个小楼上偷看那些女学生,尽管秀娥提了好几次。
“清朗”,张嬷伸手递给了我些钱,“二少爷最喜欢吃醉鸡,我已经和巷口那家杂货铺子的老板说好了,让他给我上些陈年绍兴酒来,你去取回来吧,按说今天也该到货了,我差点忘了,你赶紧拿回来咱们就做,下周二少爷来了正好吃”。
“好的”,我应了一句就往外走,秀娥被张嬷打发到厨房看火去了,要不然一定会嚷着跟出来。丹青还没有回来,好像是去听什么歌剧,我也不是很懂,只知道一早丹青就穿的极洋气的和霍先生出去了。
来上海已经有三个月了,初到时那种手足无措,不合时宜的感觉渐渐的消退了下去,我快步往巷子外走去。华灯初上,那种我已然熟悉的迷醉暗影也渐渐的覆盖住了街头巷尾,和形色各异的人群身上。
刚出了巷口,一辆车子从不远处驶了过来,我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往阴影里靠了靠,那车子看着有点眼熟,上海有钱人虽多,也不是人人都开得起洋车子的。果然,那辆车停在了雅德利西餐厅的门口,餐厅里面迅速的奔出了几个人,恭敬的站在车门前等候。
驾驶的门一开,那天在餐厅见过那个人灵巧的闪了出来,另一边光头大叔那颗亮亮的头也冒了出来。那个司机弯腰打开了车门,一只雪亮的皮鞋伸了出来,一身唐装衣裤,六爷一弯腰从车里闪了出来,嘴里含着一支雪茄,薄薄的烟雾让他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那些人齐齐的鞠躬,六爷随意的挥了挥手,就缓步往餐厅里走去,一只手却放在太阳穴上轻揉着。我微微一怔,上次吃饭没人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用手不时地揉着太阳穴,黢黑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可别人一出现,他立刻就没事儿人一样,依然客气有礼的与人闲聊。
我知道那是偏头疼,二太太也这个毛病,痛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拿头去撞墙,后来还是墨阳弄了个偏方回来后才好些,那偏方虽简单却有效,我眼瞅着他们都进了去,过了会儿才赶紧往铺子那边走去。
来来往往这些个日子,那家铺子的老板早就与我们熟悉了起来,我们买东西大方,又从不拖欠。因此见了我他忙笑,“小姑娘,你家嬷嬷要的酒一会儿就送来了,得稍微等等,要不过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去吧”。
我想了想,丹青不喜欢见外人,就客气地说了声,“不用了,何老板,我先出去一下,过会儿再来拿就是了”,那何老板连声答应,紧着说一会儿就来了。
我出了门不清楚该往哪儿去,就随意的溜溜达达,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出了药铺子的门才回过味来,低头看着手上的药发呆,不明白自己这是犯什么傻。
“清朗”,一个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唤了我一声,我一愣,闻声找去,一眼就看见马路对面的石头正咧着嘴对我挥手,然后他回头和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就往我这边刚跑来。
看着他轻快的身影,我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他居然叫我的名字,感觉有点怪异,虽然土包子不好听,可是……看着他越来越近的笑容,我在心里耸了耸肩膀。
不管怎样,他勉强也算得上是我在上海认识的熟人之一,这些天都没怎么出门,偶尔见到个“熟人”感觉还不错,要是他又连嘲带讽的,大不了我掉头走人就是。
“清朗,好久没见了”,石头笑嘻嘻的面孔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微微一笑“石头,你好”,石头听了扁扁嘴,皱着眉头说,“我比你大一岁,你应该叫我石头哥才对”。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前些日子还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怎么今天这么亲热。见我翻着眼皮不说话,他贼嘻嘻的一笑,“听说上次吃饭,你把七爷气得不轻”。
我眨了眨眼,叶展那付比眼前的石头还要贼上十倍的笑容立刻出现在眼前,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能是看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石头摸着鼻子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那野丫头没和你一起来吗”。
听他问起秀娥,我不禁想起了那次他被秀娥抓的一脸血道子的模样,忍不住一笑。石头见我笑,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傻笑了两声,我突然发现他笑起来和秀娥有些相像,都笑得那么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