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些的孩子呆呆看着岳欣然,然后下意识捉住了岳欣然的衣袖,看到黑乎乎的小爪子抓在干净柔软的月白衣料上,大一些的孩子面上涨红,连忙去掰,小一些那个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阿兄,我饿!我饿!呜呜呜呜……”
好似要把方才所有惊吓与委屈全部哭出来一般,自己瘦成个木杆的小少年努力抱住小的那个,低声安慰:“阿奴乖阿奴乖,你想一想那个白膜,多想想就不饿了,真的,阿兄试过了,不饿了的。”
小小的女孩儿眨巴着眼泪,委屈地道:“有黍饭的……”
小少年打了个寒战,想到先前的惨叫,连连摇头,绝不敢带小女孩去吃那黍饭。
岳欣然听得心中涩然,转头向秦大道:“先前你身上的米粮呢?拿些出来分给两个孩子,回去我再补给你。”
秦大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小陆夫人怎么知道我私扣了一些!
但他不敢追问,两个孩子瞧着也真是可怜,他摸出怀里藏着的几块小甜饼,连忙打开递给两个孩子。
甜甜的香气冲进鼻子,小女孩滴答地流了口水,伸手去抓,小少年抱着小女孩却又后退一步,脸上十分纠结犹豫。
岳欣然看着那几块小甜饼,心中也是十分惊讶,以亭州如今的情形,粮价之贵可以想像,在州牧府当差那点俸禄,可能自己都得饿死,怎么养活家人,必是要趁机多捞一些的,给秦大去买粮的银子中也留下了余地。
但她没有想到,秦大买的居然是几块小小的甜饼。
秦大不由道:“我家那几个,也是这般年岁……饿得馋坏了连家中的小木箱都啃……唉,”这牛高马大的汉子一抹眼睛:“这遭瘟的老天不开眼呐!”
岳欣然转头向着这小小少年道:“拿去吧,不要怕,就当我们是用这几个饼子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便把饼子拿走,好不好?”
小少年深吸一口气,想把自己的眼睛从那几个饼子上拔下来,然后坚决地道:“我不拿阿奴换吃的!”
这一句拒绝背后有太多不寒而栗,也解释了为什么,全镇人都聚在一直吃黍饿,小少年却带着妹妹阿奴未得参与。
这样单薄的身躯,明明还没有长大,却还要护下了另一个小小的孩子,其中遭遇的许多可怕,只在这一句问话见可见端的。
岳欣然郑重向他许诺道:“我们可以对天发誓,这个饼子只向你换几个问题的答案,不是用来换阿奴。”
小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孩子的眼睛真是干净纯粹,见识过太多人心险恶,恐怕也最是能过滤真假。
小少年一直紧绷的肩膀才松开,把妹妹略微放开,小女孩儿抓过甜饼阿呜一口,又忽然转身,把咬了一半的饼子塞到小少年的嘴里,兄妹两个狼吞虎咽,好险没有咽着,可是,这也是他们生平吃过最香甜的饼子了。
岳欣然连忙叫住:“阿奴饿了很久,不能再吃,会撑坏的。”
小少年也知道,之前那群凶神恶煞带了米粮来的时候,镇里就有几个人活活撑死了,十分吓人。
他摸了摸阿奴的肚子,便把剩下的饼子收到了怀中,看着岳欣然随即一脸赧然局促,他还没有回答问题就收了人家的饼子,很是过意不去:“恩,您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阿奴恋恋不舍地看了阿兄怀里一眼,却也不吵不闹,乖乖坐着。
岳欣然微微诧异,这显然是一个读过书识过字的孩子,将亭州这样的民风作践至此,不论北狄,还是方晴,当真是百死莫赎。
几个捕快很快自地道中回来了:“我等没有走太远,一路皆发现了那衣料,恐怕是被半拖半抬着上来的……”
小少年条理清晰的回答很快印证了捕快们的猜测,这些贼人月前来到镇中,许诺米粮叫全镇一起帮挖地道,却在今日突然发难灭口,小少年与妹妹因为没了大人,不能为挖地道出力,自然被驱逐,这一日天不亮,却是阿奴被黍饭香气吸引而来,随后小少年只听得院中惨叫连连,看到那些人浑身带血,小少年带着妹妹不敢再动,看着那群人抬着一个只穿了黄色内衫的人上了马车走了。
黄都官敏锐地问道:“黄色内衫的人是被抬走的?”
小少年肯定地点头,他甚至还道:“那些人,说的是北狄语。”
“你有看到他们朝哪儿去了?”
这小山丘看得到半个镇子,故而有此一问。
小少年指了一个方向,黄都官深吸一口气:“要是他们过了沙河……那便是北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