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君惟明低声道:“我们快上去。”
七个人身形如电,腾跃间已来到樵径与驿道相接之处,樵径狭窄陡斜,不易纵马,金家来人俱已抛镫落地,金薇飞掠向前,嗯,这位名震退远的“红蝎”,如今竟投向金家来人中一个老者的怀里!洪大贤舔舔唇,悄声道:“公子,你老瞧瞧金姑娘——”君惟明淡淡的道:“我看见了。”岳宏远凑近一点,道:“看情形,公子,金家此番遣来相助之人,只怕皆非泛泛……”君惟明笑笑,道:“不够气候的角色,我想他们也不会派来。”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金蔽已陪着金家的众人向这边定了过来,金薇虽说在走着,却将半个娇躯依偎在一位老人的怀里,状至亲切柔憨,那位老人年约六旬左右,五短身材,却是结实精悍无比,满头油亮光润的黑发就那么松松的挽了个髻在脑后,他的面庞有如噀血,浓眉似刀,双目开合如电,悬胆鼻,方嘴,形貌在威武雍容中更透出一股无可言喻的深沉强傲之气!
老人身后半步,是一个大胖子,这个身躯奇宽的人物,一脸横肉,猪眼暴齿,举手投足间见粗犷膘野,在那黑抹似的额头上,令人最为触目的,却是那一道半弯月形的白色疤痕!
紧跟在胖子身后的,一个细眉细眼,阴阳怪气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位强健高大,环目塌鼻的彪汉,再后面,唔,那位仁兄身长不及四尺,瘦小枯干得宛如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起,而且,这人的一支左手已经失掉,只剩下一截黑黝黝光溜溜的手肘,右掌五指则又细又长,看上去活象一只鸡爪子……另外两人,是个极为有趣的对照,一位脸膛泛青,一位脸膛透黄,一个宽横,一个细长,青面孔的,一个缺了左耳,黄面孔的一个少了右耳,但是,两人却一样的在眉字之间流露着狠辣残猛的意韵,而且,那两双眸瞳中,也相似的闪射着鹰鹫般的说厉光芒!
走在前面七个人之后的,哈,竟又是一位千娇百媚,姿容艳丽的少妇,这位年届花信的少妇,体态婀娜,步履轻盈,定起路来,宛如风摆杨柳,摇曳有致,好不叫人心猿意马,恨不得含一口水吞下肚里!
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血镯煞”洪大贤,目光刚刚从第一个金家人转到最后一个身上,在微楞之下不由手扯谭子多的衣角,压着嗓门道:“娘的,谭子多,你怎的在方才不说出还有个女的?”谭子多那双小眼睛朝走在最后的少妇身上一翻,低声道:“洪爷,那个女的同样是一身黑衣黑裤加上黑头巾,模样俏却举止泼辣,也就和个男人差不多了,还用得着特别指出来干啥?”洪大贤吁了口气,道:“扯你娘的蛋,你看人家那等轻柔法儿,呢,就象是一朵荷花在风里摆一样,多么的俏,那象你说的这样!”谭子多着急的,赶快分辩道:“你不信?洪爷,先前我可是亲眼看见过她那凶横模样儿,乖乖,一马鞭子把个挡在路上的行人抽得溜地滚——。”前面立定迎客的君惟明,这时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低叱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说着,君惟明又迅速转脸向前,嗯,金家来人已经在五步之外了!现在,金薇才软绵绵,娇滴滴的从那老人怀中站好了身子,她挽着老人手臂,指了指挺身卓立的君惟明,无限亲热的道:“爹,那位就是‘魔尊’君惟明!”老人神色一肃,表情立时变得严正无比,他踏前两步,重重抱拳道:“久仰大名,如雷震耳,老夫‘大金龙’金魁!”
“大金龙”金魁正是“燕境”“大宁河”金家的当家人,也就是金家的最高掌权者,他的名声非但响澈“燕境”,就是天下的武林各门黑白两道也没有不晓得“大金龙”赫赫威霸的,“大宁河”金家所以有今天的成就与声势,可以说全是金魁一手撑起,其力量之雄厚,名望之高超,比起“长安”“铁卫府”的君惟明来,也并不差多少呢!君惟明长揖还礼,边沉稳的道:“金当家,谬誉了,在下君惟明!”金魁豪放的大笑着,道:“好,好一个‘西土有佛,北地出魔’,老夫对你是神交久矣,今日得见,果然丰姿俊朗,气韵高华,是一位大有作为的年青霸主!好,老夫是一看到你便顺心顺眼!”君惟明平静的一笑道:“金当家太过客气,比起当家的一番霸业来,在下这点小小局面,实在是不足比拟了!”金魁又大笑道:“老弟——老夫痴长几岁,便托个大,喊你一声老弟吧,你也甭向老夫脸上贴金,呵呵,不错,老夫并不否认在今日的江湖道上,老夫是为一方之主,‘大宁河’之霸,不过,这些名头唬唬别人也许能收得效果,对你,‘魔尊’君惟明来说,简直就不值一笑,不值一谈喽,来来来,我们先可甭说这些,老夫将我金家的伙计们给你引见引见再说——。”金魁回头叫道:“你们上去在君老弟面前把名报了!”首先,那大胖子山移岳动般走了上来,他一边施礼,一边声如金铁交击也似铿锵有韵的道:“俺金家‘毒拐’金尤摩!”他又裂嘴一笑,粗豪的道:“本来,俺姓尤名摩,可是要娶金家的女娃,必须入赘招婿才行,嗬嗬!祖姓上也要冠上金家之姓,是而俺如今便叫金尤摩了,俺金家大哥金魁乃是俺的内兄!”说到这里,金尤摩又叫过站在最后面的那位美丽少妇来,他笑道:“君公子,这就是俺的浑家。”那少妇明媚动人的一笑,万福道:“贱妾全丽。”一边,金薇马上补充解释:“君公子,这是我的姑姑,那位是姑丈。”
君惟明心里一怔,他想不到如此美艳俏丽的一位美人,更是大名鼎鼎的金家家主的胞妹,竟会下嫁给眼前这个容貌粗陋,言行犷野的胖汉——金尤摩,这,不是好象应了一句俗话——鲜花插在牛粪上?当然,凭君惟明这样的人物,再是心里怎么个纳罕惊异法,表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何况这种事也不便表现出来?——他面合微笑,连忙回礼,一边温和的道:“幸会,幸会。”接着,那个细眉细眼的中年人上前道:“不才‘飞魑’金楚,金魁乃是家兄。”金楚退后,那个体魄强壮,环目塌鼻——象个大猩猩似的彪汉来到前面,声如雷鸣般道:“‘劈雷手’夏固,老爷亲随,”君惟明在和金薇这些日子的接触中,也大略由金薇那里了解了金家的一般概况。金家家主是“大金龙”金魁,金魁的唯一胞弟“飞魑”金楚,胞妹金丽,另外有金魁的妻子“赤红”金婆婆,金薇的两个妹妹,“青罗扇”金仪,“巧银勾”金柔,再加上那位胖兄“毒拐”金尤摩,组合成金家的血统亲系,也就造成了金家的浩浩威名,以外,所谓“亲随”便全是金家的另行培植或投效金家的一些高手强者了,而这些“亲随”和金家的关系大多是主从之分,并没有血缘之流传……现在,那枯瘦干瘪小的老头一闪而前,他语声苍哑的道:“‘肉剑’仇自春,老爷亲随!”
仇自春退下一旁,嗯,此刻,一个是青面,一个是黄脸的缺耳仁兄开始报万儿了。
“‘青庙鬼’艾少长。”
“‘黄庙鬼’艾少福。”
原来,这两位仁兄竞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家双鬼”,他两人的万儿可真是又响又亮,君惟明对这一双昆仲的名头还比较熟悉,因为日常金家对外的一些大小事件,多由此二人出头,而他们功力卓绝,行事狠诡,更是出了名的狡诈精滑,这一双胞兄弟也是金魅的手下亲随,在金家的一干强者当中,算是顶尖儿的了,由这里看来,显然,金家此次所遣之人,大约全是些能征善战的一流高手无疑!
断肠花……第三十四章知已明彼
第三十四章知已明彼
就在金家诸人自行报万传名之后,君惟明这边的六个好手也由他逐一向对方引见了,金魁走到君惟明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十分亲切的并肩行往“仙足崖”那边,其余的人们也鱼贯随后跟来。金魁一面徐缓的行走着,一边爽朗的道:“前些天,老夫接到小女的亲笔书信,展阅之下,委实暗中替她捏了把冷汗,这丫头好大胆量,竟然冒犯到少兄你头上来了,苫不是少兄宽怀大度,这鬼丫头如今尚有小命在么?真是糊涂,真是荒废!”君惟明谦容的笑道:“当家的过虑了,令千金秀外慧中,冰雪聪明,只是一时不察,误受奸人的蒙蔽唆诱,才贸然做出那件不智之举,与在下发生误会,只要这个结解开了,大家也就更形了解啦……”金魁哈哈笑道:“老实说,这丫头是有几分鬼聪明,而唯其如此,才使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越发放肄张狂,以为金家子弟天下无敌,她却不晓得,任是全家主从如何厉害,与天下之雄的‘魔尊弊’君惟明比较起来,却何啻天渊之别呢!”君惟明微微躬身,道:“这般高抬,在下承担不起,当家的,在下尚不知道令千金在奉函之时竟还提及了这些琐事,去者已矣,又何足记怀?”金魁连连点头,侧视君惟明,严肃的道:“君少兄,我们彼此俱皆用不着客套,大家心中有什么便不妨说什么,金薇这丫头在给老夫的信里,已把她如何开罪于你,而你又如何恕宥于她的前因后果全都详细说了,老夫一面看信,一边心里发毛,少兄,你在江湖道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毒,斩尽杀绝,老夫这丫头这样冒犯了你,你仍能饶过她,这份情义,少兄,非但她个人永难忘怀,我金家老小主从也定将感激终生!”阻止了君惟明的话头,金魁又道:“象这种深仇大恨,少兄,便是老夫自己也势将无法容忍吞声,要把那每一个奸徒贼子刀刀诛绝,你却在最后关头恕了金薇一命,这种气度,这种心术,老夫也是自愧弗如!”含蓄的看了君惟明一眼,金魁接道:“不过,少兄,这等作风,却不象是你一贯的手段哪!”君惟明吃吃笑了,道:“说起来也很简单,当家的,令千金与那般蟊贼不同!”金魁浓眉轻挑,奇道:“何处不同?”
君惟明看了看随在一边的金薇,恰好金薇也正在看他,四日相触,君惟明抿唇一笑,金薇却欲喜还羞的将脸儿垂了下去。这一切,世故精练的金魁瞧得分明,他表面故作不察,再追问道:“少兄,何处不同呀?”君惟明“哦”了一声,忙道:“当家的,因为令千金能辨忠奸,分是非,知黑白,且良智末泯,比起另外那些奸恶之徒来,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这样的人,纵令她已时失足犯错,又怎能忍心一刀杀却!”金魁豁然大笑道:……“在这里,少兄,老夫为你留下吾儿已命再次谢了,叫她受受教训也好,这混丫头真是让浆糊糊住了心窍,动歪点子竟然动到这一行的老祖宗头上去了,别说她这雏儿,就算老夫吧,呵呵,与少兄你轧轧苗头只怕还得碰一鼻子灰,呢……”君惟明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随在旁边的金薇,轻轻捏了她老父一下,佯嗔道,“爹,亏你老人家还笑得出呢,人家的信送去了这么久才赶来,叫人急都急煞了……”金魁伸手揽过爱女,又痛又怜的道:“乖儿,你却不能怪爹,你差人送信到家的那天,爹正为了一票生意在外头奔波,待到爹事情办妥回家,你那老亲娘已经急得连泪都掉下来了,爹一看信,几乎椅子都没有坐热,就马上带人赶来,先到你说的‘干溪铺’找着那家粮行,打听之下才知道你们这两天来了‘铜城’爹唯恐有失,立即快马加鞭奔来此地,待进了城,才晓得昨夜城里已然发生大事了、爹正急着无处寻找你们,还好那位谭老弟认出我们,才现身上前指引,要不,还真不知往那里去找呢……”金魁说到这里,拍了拍爱女的香肩,压着嗓子道:“这一次,你可是糊涂透顶了,金银财宝是人见人的,但也要看是怎么个要法,有亏仁义的不要,要不到的要,你和马白水他们搭档动这个脑筋实在动得太不高明,这件事的报酬不错,是巨大得惊人,可是它,也龌龊卑鄙得惊人,根本就不能干,何况,还要和‘魔尊’为敌?你也不自己想想。自己掂掂,你那份量够是不够?乖儿。爹以为你已足可涉世闯道,那知却仍差得还远碍…”金薇眼圈儿一红,唇角一抿,泫然欲啼的道:“人家已经错了……你还要数落人家……这次漏子以前老爹的女儿可没有给你老丢过人碍…”金魁哈哈笑着,连忙呵慰道:“好,好,爹不说便是,不说便是,自然哪,谁不晓得爹有着你这么一个是承衣钵的得意女儿呀?”
金薇破涕为笑,又不好意思的将面庞贴上乃父肩胛,不停的用手搔弄着她老爹的腋窝……金魁高兴的大笑着,侧首对君惟明道:“少兄万莫见笑。这丫头自小给老夫宠坏了,弄到如今便难以管束啦,动不动就耍赖撒娇,简直不成体统了……”君惟明笑笑道:“父女至情,正是如此,当家的。”金魁欣悦的道:“好极了,少兄,老夫喜欢你这么想!”他略略靠近,又道:“今番跟随老夫前来之人,皆为金家的一流人物。换句话说,我金家的精萃也大多在此了,少兄,希望在为你效力的日子里,还能多少派上点用场!”君惟明诚挚又感激的道:“大德不言谢,当家的,在下有劳各位了!”金魁正色道:“少兄,你我交之以诚,结之以义,日后来往的时间正长,盼你千万不要客套,老夫为人便最怕那些繁文绣节,你若是一客套,老夫就更觉拘束了,交朋友就要是些磊落汉子,坦荡男儿,你说是么?”君惟明用力点头,道:“当家的所言极是!”金魁笑道;“那么,就让我们象一对老朋友那股熟悉和热络吧,而事实上,我们也的确一见如故哪!”
在他们融洽而亲切的谈笑中,一行人已来到‘仙足崖”原来的所在,大家俱是武林豪土,江湖高人,也没有那多的推让与客气,各人自行找着地方,就着石决坐了下来。
金薇早就过去和她的家人们谈笑叙旧了,看她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点也不显得做作,她是那么天真,那么直爽,又那么明朗,就和任何一个处在家人中间,尽情嬉笑闲话家常的大姑娘一样,丝毫没有寻常江湖中流传着的“红蝎”那种歹毒味道……另外,君惟明手下那几位得力弟兄,也已经和金家的人打成一片,他们全在坦诚的谈笑着,关怀的诉说着,这两拨素不相识的江湖强者,就在见面之后,即已水乳交流,亲密无间了……当然,这是双方的互相颇慕,惺惺相惜,但是,又何偿不是一种缘份呢?君惟明和金魁对面坐着,金魁笑吟吟的环视周遭,他习惯性的抚摸着未蓄胡须的下颔,欣慰的道:“少兄,老夫家人,倒是与你的那干弟兄十分投缘呢……”君惟明笑道:“似是如此。”金魁收回目光,低沉的道:“昨夜‘铜城’之战,老夫闻得引路的两位贵属所说,少兄等是获得全胜了?”君惟明领首道:“攻敌不备,侥幸致胜而已。”金魁赂一沉吟,道:“今后行动呢?”君惟明幽邃的睬瞳中,漾映一片火也似的仇恨光芒,坚定的道:“直取长安,收复‘铁卫府’,诛绝那一批恶徒奸党!”金魁一拍手,道:“对,速战速决,狠攻快杀,才是雪耻解恨之第一要法!”君惟明微微一笑,道:“当家的行事之道,却是与在下极为相近!”金魁哈哈笑了,傲然道:“所以少兄与老夫全是创江山,立霸业的人物,设若你我为人为事也象一般俗子,那么磨蹭缠粘,犹豫迟疑,甚至畏首畏尾,前虑后忌,少兄,那你也不成其为‘魔尊’,老夫也称不起‘大金龙’了!”君惟明拱拱手,道:“当家的,在下不能不说当家的言之有理?”金魁摸摸下颔,笑道:“其实,一个多少有了点成就的人,他的作风与手法也往往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