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征走过去和他一起靠着车头,抬手搭在额际遮住毒辣的阳光,轻巧地移开了话题:“翟小丰的身世查清楚了吗?”
闵成舟脸上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道:“查出来了,但是线索也断了。”
纪征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瞬:“断了?”
“翟文刚和一个叫孙吉的人常年保持联系,这个孙吉已经被县上刑侦队盯了很久了,正打算近期收网,没想到孙吉出车祸死了。孙吉一死,和他联系的上下线全都潜水了,县警局都快气疯了,三个月算是白干。”
纪征微低着眸子静静地听着,等闵成舟说完了,笑了一笑,道:“那翟文刚的案子有进展吗?”
闵成舟推了推墨镜,望天长叹道:“有,也算是没有。”
纪征没出声,等他说下去。
闵成舟道:“8月4号,翟文刚死亡当天,我们查到他和一伙倒卖二手家具的吃饭。那家饭店有摄像头,摄像头拍到他了。我们把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和现场的照片对比,发现一点不同。”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下,有意卖了个关子,扭脸去看纪征,似乎在等纪征问他。
但是纪征不出所料地让他失望了,纪征淡泊的很,一副波澜不惊状听着,并不追问他。
闵成舟只好自己接上自己的话,继续说:“他穿的裤子和照片里不一样。”
纪征终于有反应了,稍想了想,道:“他换了件衣服?”
闵成舟道:“准确来说,他只换了条裤子。他为什么会换裤子呢?我猜是吃饭的时候弄脏了,或者嫌裤子不好看?总之我今天是为了来查证这条无聊的线索和案子有没有关系。”
纪征也觉得这条线索没什么价值,一个人换衣服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想必闵成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所以才会来找翟文刚换下来的那条裤子。
纪征扶了扶眼镜,道:“走吧。”
闵成舟看着他:“去哪儿?”
“去翟文刚家里找他换下来的那条裤子。”
闵成舟盯着他琢磨了一会儿,纪征以为他不允许自己跟随,正要说出腹内打好的草稿,就见闵成舟爽快道:“走,你也去看看。”
纪征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
闵成舟主动解答了他的疑问:“你比我手底下大多数人都聪明,跟他们比起来,你更像个搞刑侦的。有你跟着,或许能发现点我没发现的东西。”
纪征这才知道,原来闵成舟是打算‘物尽其用’。
自从翟文刚出事后,翟文刚的家就空了,他的妻子陈佳芝至今被扣在看守所还没摆脱嫌疑,而他的儿子翟小丰被送到奶奶家过暑假。翟文刚家的大门紧锁着,门前还拉着未撤去的警戒线。
闵成舟拨开两条警戒线,弯腰从中间钻了进去,等纪征也进来才松手。大门没上锁,贴着蔚宁市南台区第二分院局的刑侦中队的封条,闵成舟撕掉封条推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
纪征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穿过小院走进屋内。
既然纪征都来了,闵成舟暂且把他当做一名免费得来的人力使用,对他说:“你卧室,我卫生间。”
说完就进了卫生间。
刚才在路上,闵成舟给他看过饭店摄像头拍摄到的翟文刚的画面,所以他知道此时他和闵成舟寻找的是一条半旧的牛仔裤。卧室里已经被勘察组的警察翻了一遍,勘察组从床底下搜到猎|枪就停手了,卧室里的其他东西还放在原处,还没受到人为的破坏。
纪征先打开衣柜,在衣柜里扫视一圈,发现里面的男女士服装全都分开摆放,中间空出了五公分左右的距离,可见翟文刚和陈佳芝的感情不合到了无法修补的地步。衣柜里并没有翟文刚出事当天早上穿的那条牛仔裤。纪征合上衣柜门在小小的卧室里全面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他正要离开卧室去卫生间和闵成舟汇合,走到卧室门口时却忽然停住。
门口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化妆品之类零散的杂物,而桌子左上角摆着一盒整整齐齐色彩鲜艳的丝绒线。这些丝绒线被放在盒子里,捆成一个个椭圆形,拦腰扎着一条窄窄的商标。商标上满是曲里拐弯的泰文,不知是本土厂家哗众取宠,还是真正从泰国进口。
纪征粗略扫了一眼,发现这些丝绒线共有十二捆,每一捆都有巴掌大小,都没有开封,像是刚从商店买回来的样子,整齐的躺在盒子一个个凹坑里,底部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放着几枚针。
一盒丝绒线不足为怪,而纪征如此留意的原因是他留学时和一个泰国留学生打过交道,学过一些泰文,他不会说,但可以认出大半的泰国文字。所以他很快看出有四捆丝绒线似乎放反了,其实丝绒线没什么反正,但是它们中间扎着一条商标,商标上的泰文反了。泰文没有上下左右结构,对于不认识泰文的人来讲,泰文好比鬼画符,就算被上下倒置也难以看出差别。
但是纪征认得泰文,所以他一眼看出四捆丝绒线被倒放了。被倒放的四捆丝绒线分散在第一排第三格和第四格,第二排第一格,以及第三排最后一格。分别是绿色、棕色、灰色、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