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山谷离这边二十里都不止,中间要是再派骑兵多加骚扰,路上都要把气力耗个七七八八,累个半死跑过来送人头吗?
算了,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好了。等他们疲了,正好一块收拾了。
“让托克博盯紧点,有什么动静马上报过来。但是先不要袭扰,等贼军远离了县城再上去陪他们玩玩。”
敌军主将大概是个白痴吧,分兵驻扎却不能互相呼应,隔着老远不惜体力跑来救援,这是什么骚操作?这样的好对手,可不能轻易给吓跑了。
披甲完毕的绿旗兵向着秦军大寨而去。营寨内隐隐有兵马调动的迹象,因为营帐遮挡,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待到了近前,突然涌出大批弩兵,对着冲上来的敌人一阵攒射。战果不大不小,最前排的十来人应声而倒。
这次上来的多是披甲刀盾兵,弩矢想要大批杀伤并不容易。这么近的距离,也不可能有再次上弦的机会。
清军嘶吼着冲上前,秦军弩手退下,一批身穿与绿营兵同款盔甲的健儿顶了上去。
双方甫一交手,便呈现出白热化状态。这一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打赢,陕西巡抚也是下了血本,从府库中拿出大把银两作为开拔之资。
绿营兵的老规矩了,打仗前总得有一笔行装费不是。
之前把对手归为作乱的土贼,用不着这般郑重,如今这事态,哪里还有留手的余地。
战前发银提振士气,又许以厚赏重诺,再加上允许官兵劫掠蓝田地方,绿营兵的士气也高昂起来,这头一阵冲锋也很是卖力。
相比绿营甲士,秦军将士们对手中的武器显然有些生疏,穿上盔甲后诸多动作也透出一股不娴熟。
拿到先进甲胄武器时日尚短,不足以磨合到位。但是士卒们的身体素质明显要好于当面的绿营兵。
这些清兵虽然也是精选出来的壮士,但是大多生长于饥荒战乱的年月,营养能充足到哪去?就是后来成了营兵,指望那点薪水,一年也难得尝到肉腥。
秦军士卒也是挑选出来的精锐,父辈大都有爵位在身,自小衣食无忧,专心打磨战技,所以纵然绿营兵有战技上的优势,却丝毫占不到便宜。
随着战事焦灼,形势对绿营兵越发不利。
绿营的甲士们自觉已经够凶悍的了,大家伙为了赏格嗷嗷叫地冲上去拼命,但是眼前这帮人,简直就像是疯子一般。
无论怎么冲击,就是巍然不动。一个人被砍死,另一个马上补上,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恐惧,甚至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对,就是兴奋。
那些经历过多次战阵的老卒们已经开始嗅到了不妙的味道。这打仗,很容易上头。
鲜血四溅,沙场嘶吼,血性男儿的肾上腺素涌上来了,管你妈的前面是谁,砍就是了。
但是这勇气总是有时间限制的,拼杀一阵之后,当周围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死得奇形怪状、凄惨无比的时候,奋进搏杀的勇士也会胆怯,会害怕,会转身逃跑变成懦夫。
而这些贼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个个像疯魔一般不要命地往前冲,在后面挤着准备补位的人恨不得前面的人马上倒下好让自己有接战的机会。
本来绿营兵们是来攻寨的,结果不多时,便被人一步步反推了出去。
后面观战的傅喀禅那叫一个气啊。这帮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这么多赏格都激不起你们的士气吗?
竟然连营门口都进不去,难道一开战就得八旗勇士上场吗?劳资的部下是压轴的,不是救火的。什么活计都包圆了,要你们何用?
但是生气又如何,还能把这几百人抛下不管?本身兵力就紧张,哪能禁得起这么大损失?
斩杀进攻不利的懦夫杀鸡儆猴?也不可能,杀鸡儆猴也得看场合。
如今风雨飘摇,正是需要绿营卖力的时候,万一激起兵变,内外交攻,偌大一个西安府,就指望三千八旗兵吗?
眼瞅着前锋濒临崩溃,傅喀禅只得鸣金收兵,又命一个蒙古协领带着几百人前出放箭掩护绿营兵撤退,再安排汉军那边也发炮威慑,好歹先把人撤下来。
秦军稍稍象征性地追击几十米,便退回营地。从千里镜中只看到有辅兵在匆匆打扫战场,从绿营兵尸体上拔下甲衣,取走兵器。
这边安排妥当,便接着部署攻营事宜。绿营已经胆寒,是用不得了,刚才好歹算是一步步被敌人推出来的,这次要是再让他们打头阵,说不定溃散下来,把八旗战兵都冲散了。
傅喀禅举起马鞭,遥指秦营:“福桑阿,你亲自督战,集齐所有步甲,再派300马甲紧随其后,打开缺口之后,立即给我攻进去!”
左翼都统福桑阿领命而去。西安八旗步甲共计300人,加上同样数量的马甲,一次性进攻就投入了五分之一的力量,再加上后方的炮兵和两翼八旗蒙古兵的远程支援,傅喀禅这是要下定了决心一鼓作气拿下前营了。
八旗丁少,每一人都无比珍贵。看敌人的勇悍程度,健儿们冲上去,伤亡只怕少不了。但如今危难之际,也顾不得太多,必须来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扫平叛贼,威慑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