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发怒,为的是八爷廉亲王。
时间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这里的皇上提早十年登基,避免了康熙晚年最痛苦的十年夺嫡之路,但其他阿哥,同样也避开了这暗黑时代。
比如这里的八爷,就根本没经历过最后几年被康熙帝全面打压的时光,如今与他交好的大臣还是遍地开花。
当年康熙积威数十年,在朝上问重臣们太子人选的时候,却发现朝臣们都举荐八阿哥,可见他人望如何。
皇上登基以来,为稳定朝纲,就也封了他亲王,让他领工部和理藩院。
这回皇上发怒,为的正是工部之事。皇上让工部举荐合适的官员前去南方治黄河修堤坝,廉亲王大笔一挥,呈上的折子里全都是跟自己亲近的官员,那真是一点儿水分不掺。
皇上自然恼火,直接训斥了廉亲王挟私心弄国事。
廉亲王挨了训斥后,又有很多人为他求情。
皇上更生气了:人人都看老八甚好,认定他是一只好有礼貌的大猫,但皇上瞧他根本是披着羊皮的豺狼虎豹。
十四爷是听说皇上斥责了廉亲王后,飞速到圆明园勤政亲贤殿来劝慰的。
一进门听皇上说起廉亲王朋党相聚时,十四就随口道:“其实好些人未必是八哥的朋党,不过是跟他关系还不错。谁不想看个笑脸呢,当然是亲和温厚的,旁人看着更喜欢,就连我小时候,心里也觉得八……”
他本意是想劝皇上,然而劝着劝着就差点说秃噜嘴,奔上歧路。
在旁边十三爷的各种眼神示警中,十四现场急刹车:“八……八嫂那样爽快不拘束我们的嫂子更好说话。四嫂虽然待我们这些小的也好,但总是宝相庄严,跟个菩萨似的,我们都不敢大声说笑。”
皇上怎么能听不出他生硬的转折,用眼刀剜了他一眼。
十四忙指了一事儿溜了。出了门就心内暗骂自己:你说你,怎么这么会趁着热灶来呢,每回都是你上赶着来挨光。
屋里怡亲王见十四跑了,就道:“皇兄别往心里去,十四赶着过来,想是听说你动了怒要来劝慰的,可见心里是明白是非。”
心里向着皇上,无奈长了张嘴。
皇上见十四这样被火燎了似的样子,心里不免盘算着,这里的十四倒是不跟自己对着干了,但没有经历过先帝晚年的摔打磨练,没有领兵出征上过战场,当真是不能叫人放心。
皇上预备着先把他扔出去历练一两年,磨一磨他的性子,也避免他长留京中,再跟廉亲王等人搅作一团。
口中又对十三爷抱怨道:“不知道十四这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是随了谁。”这会子皇上选择性忘记了自己年轻时,是怎么个喜怒无常的急脾气。
怡亲王却跟着点头,赞同道:“大约就是皇兄的话,十四弟少了些历练,才远不如皇兄沉着冷静。”
这兄弟俩倒是看对方,怎么看怎么好。
怡亲王是打心底里没觉得皇上喜怒无常:从小到大,四哥的怒都是有他的缘故,该怒才怒,并不无常,在他眼里,四哥有时候还十分克制。
而皇上的急性子,在怡亲王看来,也是下头臣工做事太慢了些,怨不得人着急。
眼见快到夏日了,夏日一贯是黄河大汛之期,今年春日雨水充沛,已有地方出现了小汛。
有廉亲王这种想于河道上安插亲信的举动在前,皇上再接了淮阳几地的折子后,便想好了把十四派到哪里历练。
这河道工程就很练人:要跟上下官员打交道,防止他们贪腐;还要亲自到堤岸上去,查勘有无偷工减料,质量差劲;更要心里有成算,会提前算好当地治河的人工、开凿、筑堤等各项费用,跟户部申领,若是超支太多,哪怕河堤稳固,差事也算不得最优等。
总之是个极考验真本事的差事。
康熙帝年间就出过好几位治河总督,都身负皇上特旨:治河总督到了当地,跟两江、闽浙、川陕等当地总督都是平起平坐的。
皇上预备让观保去治河,十四随行。他放十四出去是历练学习,不怕他犯错跌跟头,可以再教导。可让观保去,就是为了试试他是否为能臣,以后堪不堪委以重任。
且做臣子能干是一方面,忠则是皇上更看重的:前世雍正帝自个儿就有过不少治河方面的经验,对于河道上的开支更是心里有数。这回派观保出去,他要是把自己这个‘新帝’当成不知柴米油盐贵,只高坐云端由着人糊弄的皇上,那可就是打错了算盘!
若他当真是个实诚忠敏可用之人,皇上将来倒有不少差事要派他。
前世他与十三弟都不得久寿,少不得是凡事亲力亲为积劳成疾所致,此番能分下去的任务,皇上也愿意挑着合用的人放手。
太后是在皇上回宫后,才得知皇上要派十四去治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