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今日才晓得,这世上原来有比表错情更悲哀事——会错意。
日正当空,我见那灰猫撒丫子跑,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北荒香合真真是块风水宝地,连孕育出猫对我也能这般热忱。
岂料那猫狂奔了数步,却在离我半丈远时忽然顿住,做出不屑状朝我喵了几声,悠哉乐哉绕去穆临简腿边蹭了蹭。
我愣住,茫然看着穆临简蹲下身。噙着一枚笑意在唇边,他抚了抚灰猫头,温声道:“可可,好久不见。”
可可听了此言,即刻做出一脸媚像,扑上穆临简膝头便团成一团,又软软地喵了几声。
我彻底震惊了。
我初遇穆临简时,只道他长了一张招桃花脸,很受姑娘们喜欢。后来去了朝合楼,不成想楼子里小倌们也对他颇为中意。今日在香合镇,我终于彻悟,原来既然穆临简这张脸既然招人喜欢,想来可可这等禽兽喜欢他,也是合乎常理。
可惜啊可惜,妾有意,郎无情,流水落花一段孽缘。
我这么一思想间,穆临简已然抱起可可小禽兽直起身来。我顺势望去,只见那小禽兽安逸地缩在它意中人怀里,正斜着眼上下打量我。
倒霉园子凑到跟前,恭恭敬敬唤了声:“师父好。”
穆临简笑道:“本来以为可可领着它猫队上山避暑去了,没想到它竟自个儿寻摸下来。想是闻着你味儿,知道你来了。”说着,他揉了揉小禽兽脖子。
这可可正对着我端出一副臭架子,未想被穆临简揉了两下,它双眼一眯又忘我地陶醉起来。
因我与它是初见,我也甚有礼地学着穆临简模样,朝它脖间摸去。
不料我才将将探出手,小禽兽立马伸了脑袋朝我厉声叫了两下。见我将手缩回去,榻方又才缩着头,往穆临简胸前蹭蹭。
见了这般情状,我心里又惊又喜。
记得两年多以前,杜修初来永京城一段日子,我日日领他上戏园子,每日必看两三出。且说那些戏码,出将入相总比不上儿女情长来得丝丝入扣。戏看得多了,我与杜修合着一总结,便觉得戏里儿女情长统共有几类:花前月下,春闺梦里,负心薄幸,以及争风吃醋。
因我彼时正扮着男装,以为自己一辈子注定孤家寡人,便万分不待见别人成双成对比翼双飞。小儿女戏码里,我独独好争风吃醋,紧张刺激又精彩。
后来我瞧争风吃醋戏码瞧上了瘾,总盼着日后有一日,自己也能来一出。我以为,自己在瞧过这许多戏码后,一定能争得很出色。
今儿个这般,真真是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纵然与我争风对象是只猫,然而借用倒霉园子一句话,可可这只猫绝非一般猫,而是一只猫神仙,勉强也可凑数。
想到这里,我立马整了整衣襟,作出一脸祥和笑,道:“哦,闻着我味儿就寻摸过来了啊,可可鼻子真灵,活似我家几年前不幸去世那条黑毛狗。”
此言一出,可可呆了呆,卯足劲儿往穆临简怀里钻。
穆临简一愣,纳罕地瞧着我。
我又笑道:“可可体型真富态,与我曾经养得那只狗挺像。不过它毛是黑,去世时只有三岁。想来可可生了这么多猫崽,赶得上做猫奶奶,年纪大了,毛也发灰了。”叹了口气,我抬头作疑惑状:“可可从前一定是一只黑猫吧?”
穆临简皱了皱眉,神色十分不解,答道:“刚拾到它时它就半个月大,一直是灰毛。”
我“啧啧”两声:“原来是少白头。”
话音刚落,但听可可呜咽一声,从穆临简怀里挣脱出来,蹭在倒霉园子脚下团成一团。
下午,我们三人一猫,便在这镇子里转悠。香合镇虽地处边陲,几年前又经历过一场争战,如今屋舍萧疏,镇中人几乎战争后北荒各地迁来幸存人,但这个镇子烟火气却极重,世上人家感觉,令人无端便觉着心安。
傍晚回家,闫三两上镇西给人瞧病去了,景霞打趣说,镇里人瞧见着她弟弟带着媳妇儿,合着小侄子与灰猫在镇上转悠,想问什么时候我与穆临简也真成了亲生个胖小子乖姑娘,铁定长得好看。
因下午仅仅挖苦可可三两句,它便已溃不成军,我赢得太轻易,不禁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失了兴味就有些疲惫,是以饭桌子上攀谈,我也未太过留神。
倒是可可,跟着我们晃了一下午,此刻耸拉着脑袋,一脸郁郁地在墙角喝稀饭,喝了两口便蜷起来要睡。
景霞见状笑道:“这猫委实奇了,从前甭管什么状况,它粘枫儿粘得忒紧,如今枫儿找了新媳妇儿,它也不随便蹭着枫儿了,这还真不是它作风。”
“可不是。”倒霉园子个子矮,坐在桌前仅能露出个圆脑袋,“不过这也不奇怪,下午小婶醋了,说可可师父来着。”
景霞一愣,笑道:“小眉儿着紧枫儿,连可可醋也吃?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