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会笑着这样说。
那一双黝黑地没有焦距的眸子,仿佛也是欢喜的。
有谁能想到,泠月的第一杀手,近乎是个瞎子……
[第一卷 风华:芙蓉之会(一)]
黄昏褪去,暮色渐浓,街上的嬉闹、谈笑与声声的吆喝淡了下来,农家炊烟也冉冉升起。倚风河边的芙蓉楼,灯影初上,生意兴盛。
“芙蓉如面柳如眉”,且说芙蓉阁曾有一名妓叫做水芙蓉,天姿国色,惊艳绝伦。五年前她来到这江南小镇,就在那漫天的星辰里,一袭素衣,如流风回雪,刹那芳华,飘然欲仙,是夜,便以此曲“飞天”,技惊四座。听闻,这里原是叫子规镇,子规子规,取自翁卷“子规声里雨如烟”,可自她来后,便改名叫了芙蓉镇。
初染依稀记得三年前的春日,那晚夜色如水,月光皎皎。微亮的灯火若隐若现,五色迷离。鲜艳的一缕红衣,恍若一朵盛放的罂栗,灼烈、柔婉,一瞥惊鸿,百媚俱生。
只可惜,那夜过后没几日,水芙蓉就失了踪影,而昔日红火的芙蓉阁也因她的离去,恩客大减,最后落得易主下场。如今,这芙蓉阁门坊未改,楼中花魁换了一个又一个,可终究不抵水芙蓉二分之一,因此生意总是不红不淡。
而那日的烟花璀璨,缤纷旖旎,于她而言,也成了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三年,改变的东西已是太多。
“听说了吗?原先要运往边城的粮草被人劫了。”
“这可是官粮,谁那么大胆子,不想活了?!”
“诶,我听说是毓缡做的。”一人小心往周围逡巡一眼,压低了声音。
“没根没据的,你话可别乱说。”旁边那人显然胆子比较小,紧张地拉了拉同伴的衣袖。
“不过你想想嘛,能干这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秋相当然不可能了,他总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剩下的,不是风烬就是毓缡,我看啊,八九不离十。”那人说的是头头是道,蓦的,他像是想起什么来,复而问道,“你说,这毓缡和风烬都长什么样儿啊,我倒真是好奇。”
“这毓缡吧,我倒远远望过一眼,果然是仪表堂堂,可这风烬。。。。。。我还真就不知道了,江湖上不是都说什么‘白衣胜雪,风华绝代’么。”
“嗨,那不是传言嘛,谁知道是真是假,要不怎么江湖上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哪。”低低的笑声蔓延开来。
“喂,你积点口德吧,万一被人听了去,你我还活的成吗?!除了那三个男人,你惹谁都好。”
。。。。。。
听着那兴致盎然的谈论,苍玄眉头深锁,而初染却是一脸玩味的笑意:“苍,若我找人画像,然后再拿出去卖,想来也是价值不斐吧。”
苍玄闻言,不禁一楞,什么时候她竟也学会开这种玩笑了,不过看着面前略带狡黠的眸子,终是舒然。
“好了好了。”初染止住笑意,“回头说正事吧,雷庄现下如何?”
“如公子所料,约摸一个时辰,就有人把尸体处理了。”
“毓缡的动作倒是快。”初染的脸上看不出是赞是叹,“看来这雷庄的家财又是尽数落入他手了,唉,这么说来,他是不是该感谢我啊。”
“那我们为何不?”这是他一直没有明白的,若说她早知毓缡心思,那这些金银完全可以留为己用,没有必要让人家捡了便宜,也助了他的势不是。
“这么脏的东西我若拿了来,怕是以后连睡觉都要不安生,不过毓缡自然是不在乎了,既然他要,我成人之美,也算是功德一件罢。”初染轻叹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志在庙堂,我却心在田园,他那些东西我一点也不稀罕,只要他不侵我境,爱做什么做什么,我才懒的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三年了,这毛病一直都不见好。当年为了对付朱常晏,她硬是吞下了木莲花。木莲木莲,短时间内是可以聚积人全部的潜能,但是时效一过,整个人,就会颓然无力,像是被抽干一般,更是会把伤痛双倍奉还。病上加病,她孱弱的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公子不舒服吗?”苍玄递过水去,眉顿时堆在了一块儿。那年,她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勉强走动,若非她医术精湛,若非她之前早有防备,怕是早就回天乏术。
“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初染笑得淡然,“休息一阵就好。”
“驾!”说话间,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有些空荡荡的街上显得格外清晰明目。
那马,是清一色的雪白剔透,远远望去,更是纯净非常。
两个人,在芙蓉楼前飞身下马,动作利落漂亮。
“苍,那马很漂亮呢。”初染饶有兴致。
“听马声就非同凡响。”
“想必,它的主人也是非同凡响吧?”能得此等良驹者,绝非普通人。初染倒真有些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