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未见,除了第一句是“儿臣参见父王”,第二句立刻就变成了询问宣他进宫有什么事情,他们父子俩的感情,淡薄得令人心寒。
景夙放下奏折,闭上眼睛假寐。
景习幕见他父亲不答话,又说了一遍:“父皇召儿臣匆匆八宫,不知有何要事!”
景夙仍是闭眼假寐,不答景习幕的话。
景习幕无奈,只得走到圆桌前,倒了一杯茶恭敬地呈到景夙的书桌上,说道:“父皇请先用茶。”
景夙“唔”的应了一声,仍然是闭着眼睛。
景习幕咬咬牙,上前去抬起景夙的腿,脱下龙靴,替他轻揉了一下脚底的穴位,再套上龙靴,走下书桌,恭恭敬敬地跪下道:“父皇,儿臣长年在外,未曾为父皇尽孝,为国家尽忠,请父皇原谅儿臣之过。”
说到这里,景夙才微微张开眼睛,又“唔”了一声,说了三个字: “然后呢”
“然后,然后儿臣必当竭尽全力孝敬父皇,报效国家,不再置父皇与国家于不顾。十一年前,是儿臣之过,儿臣不该仅为一己之私,擅自带卫国皇帝的嫔妃私逃。儿臣的所做所为,实在是有愧于父皇,有愧于国家!一切都是因为儿臣当时过于年轻,儿女情长,抛弃国家,请父皇原谅儿臣当日之过。”
只是当时已惘然
等景习幕把这些话都说完的时候,景夙才睁开了眼睛,端正地坐在龙椅上,似笑非笑地睇着景习幕,忽然说道:“你不愧是朕的儿子!”
景习幕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景夙又接着说道:“带着卫国皇帝的妃子私逃,让卫国皇帝丢尽了脸。不过,老三,你的举动过于轻率了,若不是父皇早有预料,只怕吴国遭卫国打击之后,难以支撑到今日。老三,父皇一手打下的基业,差一点就毁在你的手中了。”
景习幕心中一寒,知道景夙表面上虽然和气,但心底里早就责怪他当年是国家利益安慰于不顾的举动。他带着卫国皇帝的妃子私逃,无疑就是恶化了卫吴两国的关系,卫吴一旦开战,两国都未必有好果子吃。卫国虽有威震四方的杜熙,吴国亦有赫赫有名的胡肃,这两个后起将军从未在战场上交过手,孰强孰弱也未能见分晓。
“老三,现如今,又是什么使得你回到吴国呢?你舍得你的温柔了?”景夙斜眼睨着景习幕。
景习幕心里一沉,他父亲分明是在明知故问,当年虽然私奔的卫国妃子现在又回到了卫国皇帝身边,卫国皇帝非但不怪罪,还册封那妃子为宸妃。真是讽刺,在天下百姓眼中,仿佛他只是一枝被所有人利用的棋子,被父亲利用,被女人利用。如今的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云涟留绔他的两个孩子,以及这看似荣耀,实则悲哀的空壳皇子身份。
虽然景习幕心里知道父亲是有意讽刺他,也是故意刺激他,他仍然答道:“儿臣心爱的女人让卫国皇帝抢走了,儿臣回来,就是为了抢回自己的女人。”
景夙忽然爆笑出声,他苍劲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环绕着,震得人耳朵隆隆直响。“为了一个女人争夺天下!好!果然是好!连朕都忍不住想见一见那个让卫国皇帝和你着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了。”
景习幕脸上一燥,说道:“儿臣会把她抢回来的。”
“抢?”景夙好笑地嗤了一声,说道:“你用什么抢?你有什么资格抢?人家可是卫国的皇帝!你呢?你算什么,吴国的平王?卫国的驸马?你手下有一县一卒吗?你能号令千军,让百官朝拜,天下敬仰吗?你能吗?”
景习幕狠狠地跪在地上,双拳捱到最紧,右掌的伤疤处又开始流出鲜血。
景夙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儿子手上流血,仍然在说:“老三,你知道吗?权利就是一切!当华夏闰土全都控制在你的手中,什么都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哈哈哈哈……”景夙狂笑起来,忽然又道:“女人?!女人算个什么东西?女人就是衣服,只要你有权利,想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行!”
景习幕垂着头,沉默不语。
“老三,朕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会有点长进,没想到你还跟从前一样。你知道十二年前朕为什么要派你去卫国,为什么要你当上卫国的驸马吗?”景夙站起身,定定看着景习幕。
景习幕仍然只是跪着,但是身体已经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因为你从扬州回来之后,一心只会找那女人的行为实在是令朕太失望了。
朕派你去卫国,就是希望让你去历练,让你去了解卫国皇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居然不懂得父皇的心意,老三,你枉费了父皇对你的一片期望啊!”
景习幕牙关紧咬,喉结上下滚动了,仿佛隐忍了巨大的痛苦。
“老三,你记住,朕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无论是你的大哥,还是你的弟弟们。而你,是朕的嫡次子,你自幼聪慧,朕对你更是寄予了厚望,可是你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一切的行为实在夸朕痛心疾首。老三,如今你想明白了吗?那女人为什么不要你?为什么要抛弃你和你的孩子,选择了卫国皇帝?因为,她选择了权利,而你,给不了她!”
景习幕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敲了一锤,顿时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仿佛立刻就会室息而死。他的父亲,给他狠狠地浇了一头冷水。是的,父亲没有说错,云涟不是选择了赫连恒君,而是选择了权利。只要他有权利,终有一天,云涟还会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一定会的猛然问,景习幕站起身,眼睛里进射出激进的光彩。他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一,定,会,让,她,回,到,我,身,边!”
景夙顿然击掌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