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个晴朗的日子。
我一大早就醒了,爬起来穿好缺胯袍后,跟着其他人后面训练。
刚出来,就听说郭湛的调令来了;郭湛被调至北庭都护府,担任副都护。
我早上和他打了两次照面。
所有人都知道昨夜“失火”的事儿了,郭湛自然也不例外。
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但是两次都被身旁的人打断了。
我也就识趣儿地走开、躲开了。
今天是我来到军营的第四天。
第一天到的时候是清晨,差点儿没有饭吃;第二天发了大水,受了风寒;昨天醒过来就是下午了。
做完晨操,就听说新兵来了。
原本第二天下午就该到的新兵,由于暴雨突袭迟了两天、直到今天才到。
带队的军官看起来很眼熟,我想了想,是当初和萧翊一起征兵时、强弩那边的面试官。
那日指挥抗洪的军官站在门口附近,郭湛也在门口。
他们在进行交接仪式,我趁着他们注意力都被那边儿吸引过去的时候,溜到了主厅。
主厅其实就是个大帐篷。
里面并排摆放着八个担架,每个上面都用亚麻白布蒙了起来,看不清里面到底是谁。
我以前虽然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对于死去的人、死去的生物还是不敢碰的。
一方面是因为害怕,另一方面是因为心存敬畏;敬畏生命,所以不敢亵渎。
但是,他们里面有一个是萧翊。
我必须得找到他。
万一他没有死……
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当面跟他道个歉。
我走到担架旁,布盖的不是特别严实,能清楚地分辨出哪边儿是头,哪边儿是脚。
我走到最左边的那个担架旁跪下,说:“郎君,对不住。”
我把布掀起来,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稚嫩地脸庞看起来黄黄的、几乎没什么血色。
被水泡过的人,大多肿胀着,他也不例外;他的脸浮肿着,长长的睫毛被肿胀的眼睑挤压着,边缘有些翘了起来。
多好的年纪,就这么断送了。
我把白布蒙上,盖住了那张年轻的脸,“愿你早日安息。”
我站起来,走到第二个担架旁边,跪了下来,“郎君,对不住。”
我伸手把布掀起来,下面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他的头发是自然卷,五官也要深邃些;看起来应该是胡人,具体是什么种族的,我分不清楚。
他的脸也有些浮肿,但脸却很红润;他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一样;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下面,睫毛扑闪,仿佛下一秒就会醒过来似的。
原谅我脸盲,我感觉他长得很像长安街角卖芝麻饼的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