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焕不提醒,宋老夫人和宋夫人也怀疑宋在水是在假装,可这样的怀疑既拿不出证据,也不便明着询问——这位小姐连自毁容颜的事情都做出来了,真逼急了她,天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投鼠忌器,就有点一筹莫展。
宋夫人这个嫡亲姑姑总归是怕侄女真的出事的,心里有七分怀疑宋在水是伪装,但为了剩下来的三分,还是与老夫人商议:“若在水不是装的,那是不是……让她快快回京?免得误了医治的辰光?确实咱们这儿没有擅长外伤的名医。”
听到“误了医治的辰光”,尽管没听到“季去病”三个字,宋老夫人面上的肌肉还是抽动了一下,眼神也黯淡了几分,片刻后才道:“宋在田就要到了,咱们家也没合适的人手送这孩子,叫她一个女孩子家独自上路,即使有侍卫随从也太过可怜。尤其还带着伤!这伤虽然是她自己有意为之,可总是在小竹山上受的,别叫人以为咱们家不想承担责任,匆匆赶了她走,还是等宋在田到了吧。”
顿了顿,又道,“至于是真伤假伤,也让宋在田去问罢。到底不是咱们家的孩子,有些事儿说穿了咱们反而尴尬。”
宋在水这件事情是麻烦,可宋老夫人仍旧更关心嫡亲骨血,所以三言两语决定了继续挽留宋在水住到宋在田抵达,就说起了另一件事,“‘碧梧’中传来消息,莫彬蔚的下落有些眉目了,此人很值得长风亲自跑一趟。”
宋夫人也立刻把侄女放到一边,惊喜道:“多谢母亲!什么时候动身?”
“长风才从小竹山回来,叫他歇一歇……在沈宙抵达之前把莫彬蔚弄回来罢。”宋老夫人寻思了下,道,“州北大捷的真相,不能公开宣扬,但……也许可以和沈家说一说。”
这样的话就需要莫彬蔚这个人证了。
从小竹山上下来,卫长风很有点时来运转,还没回到家中就得到庶民新咏心照不宣的主动投奔,才回家就被告诉祖母已经打探到莫彬蔚的下落——新咏那边只要等卫焕查清了他的来路,再礼贤下士几回,把卫家的求贤若渴与新咏的清高自许都表现过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而莫彬蔚这里,有宋老夫人向吕子访将其喜好性情统统打探过,亲自决定了招揽方式后,料想也不会有意外。
这些事情和卫长嬴的关系不大,但邓宗麒停留在凤州的消息很快被打听到了。
堂堂卫家大小姐,当然不能受人恩惠却不思报答。
卫长风还没去找莫彬蔚,却先跑了一趟客栈,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把邓宗麒接到瑞羽堂养伤。
宋老夫人对在蛇口下救了自己嫡亲孙女的邓宗麒当然感激得很,特意让陈如瓶代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客院,向邓宗麒致谢。但老人们总是想得更多,陈如瓶一出院子,就有侍卫飞马帝都,去打探他底细了。
只不过这些都在邓宗麒意料之中,他早就知道即使设法进了瑞羽堂,留给他的时间也就那么几日。大伯召见他后说的话卫家也许打听不出来,可邓贵妃对他十分照顾的事情是帝都许多人都知道的。
要不是贵妃这些年来一直不得势,邓家在世家里也属于中流,这些年来邓家并不怎么引人注意,卫家恐怕根本不用特别打听就能猜到他的目的。所以要在卫家反应过来之前把事儿办好。
宋在水身在后院,隔着重重院宇想要与联络并取得其信任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邓宗麒早在帝都时就做足了准备,虽然真正行事要借助天时,可这一次邓宗麒的运气并不坏——邓家派来伺候他这一路的下人,在整理邓宗麒的行囊时,不慎将一块玉佩打破了。这块玉佩显然非常重要,以至于邓宗麒虽然在养伤、又是在别人家里,还是怒不可遏的抄起茶碗砸到下人头上,喝令他滚出去!
旁边的卫家下仆自要劝说他伤中不可动怒,又打听那玉佩的来历,是否可由卫家补上。邓宗麒却只是一叹,道:“这羊脂玉黄雀衔芝佩倒也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乃是一位好友所赠,是他从前亲手雕琢,被我讨来,不想这次却为蠢仆所累……我忧愁的是回京后要如何与他交代。”
这番话传到后院,宋老夫人就道:“将碎玉拼凑起来,寻个巧手匠人照着样子再雕一块就是了。若是不想要,看看咱们家库里有合适的玉佩送他一块,回京后还给那友人赔罪。怎么说都是救过长嬴的,虽然东西是他的下人打坏的,咱们家替他补上也是应该。”
邓宗麒是因为救了卫长嬴才被瑞羽堂请到前院养伤的,他心爱的玉佩打破、宋老夫人决定为他补上这件事情自然也被告诉了卫长嬴。
卫长嬴去鸣瑟居探望宋在水,闺阁里就这么点儿事情,难得有新鲜点的,就顺口告诉了她:“……祖母打算挑块古玉玉佩送与邓公子,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要。不过说起来邓公子那朋友也是个怪人,我听说过凤鸟衔芝、瑞雀衔芝、仙鹤衔芝……可从来没听说过黄雀衔芝呢!”
宋在水笑容立刻一窒,道:“黄雀衔芝?”
“是啊。”卫长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这黄雀衔什么灵花芝草呢?表姐你说古怪不古怪?”
“当然古怪了。”宋在水思索片刻,忽然抬头把下人都打发出去,这才冷笑着道,“我本来是想画仙鹤衔芝的,但那时候年纪太小,又还没学丹青,就画的……肥了点儿,结果我那眼神不大好的二哥,就将仙鹤看成了黄雀!”
卫长嬴怔住,半晌才瞠目结舌道:“二……二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