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卫焕一脸了然的道:“倾岳你放心,此番戎人潜入凤州,皆是盛年这个刺史的不是!老夫先前已命他上奏请罪,料想奏章你也看到了……总而言之,知本堂祖祠被毁,盛年其责难辞,这次重建的费用,包括青石的采伐与运送,均由瑞羽堂负责!”
修个祖祠还要本宗帮着出钱,分支颜面何在?这样别说夺取上柱国之位了,往后还有脸筹划将知本堂变成帝都卫么!
而且卫崎没有忽略卫焕说的是由瑞羽堂“负责”而不是承担费用!也就是说瑞羽堂会自己去采去运,那么这个祖祠到底修多久,就是瑞羽堂说了算了——横竖卫焕已经声明在先,这青石要到远处去采,而且非常、非常、非常的难采……卫崎立刻出言拒绝:“知本堂亦薄有产业,祖祠如何能要阀主费心?”
“唉!老夫愧为阀主啊!”卫焕闻言,老泪立刻落了下来,开始痛陈对于知本堂祖祠被毁的心痛与悲愤——总而言之,看起来卫崎不答应重建、而且是用青石来重建祖祠,他就不走了……最后卫崎只能祭出杀招,自己往后一倒,子嗣纷纷扑上来呼天抢地,道是他路上太过伤心祖祠之事,加上路途劳顿,如今连气带累已然晕过去云云……这才将卫焕打发走。
卫崎这次用昏倒打发了卫焕,然而次日卫焕却又过来了。
两下里足足磨了四五天,眼看知本堂不愿意接受阀主建议——修筑一座不怕火、不易毁坏的祖祠的消息就要传扬出去了,卫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请求与卫焕私下密谈一番。
这一番谈下来,卫焕虽然不再热情似火的向知本堂推荐来自遥远大山的长条青石,但卫崎却连夜病倒了……病得也是顺理成章,毕竟,祖祠出事,伤心啊!一路奔波,劳累啊……回来头一次不是就晕了一回?
以卫崎的年纪,这一病若是严重些,就该直接告老了。
“卫崎这老货告老,此后就在凤州住下来,其子孙呢?”宋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呷着茶,问。
卫焕道:“他肯告老,自然要让子孙回去。”
“也罢。”宋老夫人虽然有些不满意,但知本堂能够在本宗之外另开堂号,百年不倒,自也有他们的手段,想借一次祠堂重建把知本堂彻底打落尘埃究竟不可能,这会能够逼着卫崎告老已经很不错了,就问,“那司徒之位?”
“我想让尚书大行台卫煜接任。”卫焕沉吟道,“此人虽然耿直了些,到底是咱们瑞羽堂的人,而且尚书大行台仅比司徒低了一级,卫崎告老,他晋升,也合宜。”
宋老夫人思索了片刻,道:“其人子嗣……”
“子嗣虽多,都还忠厚。”忠厚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成老实。老实的人么,一则是不容易生出不该生的心,二则是没能力生出不该生的心。
宋老夫人颔首:“长风年岁太少,知本堂虎视眈眈,咱们瑞羽堂本宗衰弱,也只能扶持旁支了。”
“前日长风请求让卫青往州北,我本打算答应,但如今卫崎带了燕州军也要去州北……倒有些担心。”卫焕皱眉道,“毕竟莫彬蔚已被卫新咏怂恿而去,咱们族里擅长军事的人太少,少年子弟里头以卫青最优,若被燕州军加害却是不妙,咱们家虽然主文,但世道不平,到底还是需要懂得军略的人才的。”
宋老夫人问:“不能让卫崎把燕州军遣回燕州去?”
卫焕道:“他也明说了,他不放心咱们。”
“既然他一定要把这支燕州军安插到凤州来,那就告诉知本堂卫新咏一事。”宋老夫人不假思索道,“卫新咏以领了朝云郡长史之职为由离开帝都,那朝云郡是西南僻壤之地,恐怕卫崎根本就没留意。卫新咏父姐之死皆与卫崎长子卫新鸣脱不了关系,卫崎亦袒护长子……若非卫新咏当年年幼,也早已被灭了口!”
“若卫崎知道卫新咏离开帝都的缘故是为了积累势力好向他们父子报仇,而且还笼络到了州北大捷真正的功臣这样的人物……看他还有没有心思把这支燕州军放到州北去做钉子!”
卫焕沉吟:“如此卫崎可能还会与我商议一起对付卫新咏之事……”
“他若是开出的价码足够,也不是不可以。”宋老夫人冷笑,“上次卫新咏明明在事先察觉到刺客的布置,却不先行通知咱们,还不是因为他想报仇,自己却势单力薄。是以故意坐山观虎斗,只等长风、长嬴走投无路了才着人插手救下他们,为的是一来让长风、长嬴直接欠下他的人情,二来让咱们家与知本堂的仇再结深厚些!
“要不是长风是唯一的嫡孙,而且咱们都对他寄予厚望,没有长风,咱们瑞羽堂声势也将大减,卫新咏定然会晚一步出手,让咱们与知本堂之间结下杀孙大仇!至于长嬴,嘿嘿!他也是怕咱们家这些年衰微,会斗不过知本堂,有沈家这门姻亲会好些,这才顺手救了!否则咱们这双嫡孙,他必定会坐视其中一个身死,好让咱们与他一样,恨不能灭知本堂而后快!”
宋老夫人恨道,“最可恨的是,他明知道咱们家已经在招揽莫彬蔚了,却还要从中横插一手!在救下长风、长嬴后,隐藏身份,故意误导长风、长嬴幕后之人未必有什么善意,迫长风前去那隐蔽的山谷中一晤——什么看一看瑞羽堂下代阀主!真是胡说八道!咱们与他本来就是各取所需,若有必要随时都能把对方卖掉,这样的关系还想延续多少年?
“两个嫡孙,他扣一个放一个,放回来的那个说了消息,咱们能不把人手都撒到那片林子里去搜查彻底?如此一来看守莫彬蔚的人手自然大为减少,他趁机以凤歧山残匪的身份,捏造咱们家已经打算若莫彬蔚不肯甘心认长风为奴就将之谋害的荒唐消息,硬把莫彬蔚骗得杀了守门的侍卫做投名状随其而去!”
“要不是这小东西诡计多端,图谋莫彬蔚,长嬴怎会误以为长风前去之后将遭遇不测、假冒长风而去、以至于被人败坏名节!”宋老夫人说着,恨恨的一扯帕子,“知本堂开的价码够,卖了他也是应该的。”
卫焕淡淡的道:“他本就不是咱们瑞羽堂的人,自然不能指望他处处为瑞羽堂着想。何况莫彬蔚被他骗去也没什么不好,若无莫彬蔚,现下的卫新咏能让卫崎忌惮么?卫崎不忌惮他,这支燕州军可就全部会来算计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