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把四方桌摆到院子里,摆上香炉,插上一对红烛,装香,香炉前摆上生果、青菜、花生、红枣、糕点、两只光身鸡、一只猪头、一块烧肉、两碗糯米饭,再摆上六只小酒杯,往里倒上米酒。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桌上的供品还很简单,而现在,样样齐全。温氏感慨,好儿兄妹仨也感慨,他们的日子,真的改善了,而且越来越好。
拜过各路天神。大家便开始忙沐浴更衣。陈六声看天色又开始阴沉,云层积厚,冷飕飕的风变得刺骨,看情形是有雪要下,忙跟龚桂子两人,扛了梯子,又叫上小福、有平,逐一把二园、三园的大棚油布给遮上,留下出入口通风。
忙完这些,天色已渐暗下来,两边的厨房都给他们备了热水,陈六声父子便在三园这边沐浴更衣,龚桂子和陈有平就到东家的澡房沐浴。
温氏做主,让陈六声一家和龚桂子,跟自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一是想着他们初来乍到,二是图个人多热闹。一些大户人家,在过年的时候,也会叫上留府过年的下人们,跟主子们一起吃年夜饭,只不过是不同桌罢了。
年夜饭就在堂屋里吃,一个大火盆搁在角落驱寒,陈六声家及龚桂子坐一桌,好儿家一桌,两桌的年夜饭一模一样。
还未动筷子,就听得有人呜咽,好儿看过去,是龚桂子。
看着一桌丰盛的菜,龚桂子禁不住两行热泪流淌,直到现在这一刻,他仍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般,他害怕,有朝一日梦醒,又回到从前人鬼不如的日子。
温氏忙起身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桂子,这是怎么了?”
陈六声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对温氏叹道:“东家,桂子这是激动的,他这是想起了过去……”
龚桂子抬手擦去泪水,语带哽咽,不安道:“东家,年夜饭我不该掉泪,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哭……我总觉得我是在做梦,不知啥时候就跳醒了……”
温氏含笑道:“桂子,你不是在做梦,这都是真的。桂子,忘掉过去,人要向前看,日子才有奔头不是。”
陈六声也劝慰道:“桂子,我们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你的心情大家都能体会。东家说的对,人要向前看,日子才有奔头。跟着东家好好干,往后啊,日子会比现在更好。”
龚桂子的眼睛攸地亮起来,他看向大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微笑的充满希望的脸。他深吸口气,向温氏点点头,“东家,我一定好好干!”
温氏并不能喝酒,她以茶代酒,举杯向大家道:“漂亮话我不会讲,我就在这祝大家,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来年一起团结努力,让好日子更胜今年!”
大家都相继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杯子,笑着互相干杯祝贺,喝酒的只有陈六声、龚桂子,陈有平浅喝了一点,付秀梅便不让他喝了。
一顿年夜饭吃得欢乐融融,心满意足。饭后,付秀梅母女收拾干净桌子,把碗筷端去厨房清洗,温氏摆上各种零嘴和水果,守岁开始了。
大伙儿聚在火盆边,热热闹闹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中,已过亥时分,远处传来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小树精神一振,“鞭炮!娘,咱们快放鞭炮!”
“咱们放鞭炮吧。”温氏就笑道。
陈六声便拿来厚重的一卷鞭炮,几个孩子异常兴奋,围在身边叽叽喳喳,小树要点鞭炮,陈六声哪能让小主子动手,劝了两句,温氏也怕伤着小树,叫他站到自己身边看着就好。
今年买的鞭炮比去年的长、重,个头儿也大,一旦点燃,那鞭炮便在地上乱弹乱跳飞,火星四溅,声声炮竹震耳欲聋,烟雾迅速弥漫散开,不一会整个院子就笼罩在白茫茫中,空气中充满浓浓的炮烟味儿。
好儿的两耳朵被温氏紧紧捂着,好半响才松开。自家的鞭炮烧完了,别家的还在此起彼伏,直到子时,方圆十里才安静下来。
温氏不坚持守岁,给大家发放完红包后,便让大家都散去歇息,明儿个大年初一,都得早起呢。
好儿领到了一个大红包,她没有打开,而是放在枕头旁边,她想明天睁开眼睛再打开看,那时的感觉一定很棒。
今年往来温家“蹭”饭的人家多了,上午就有常乐夫妇带宝儿,林大梅带巧儿,陈小凤带米儿,下午又有黑五娘和陈东莲带着自家娃儿来。温氏早已做了准备,上午亲自在家招待来客,下午则让付秀梅在家负责招呼来客。好儿三兄妹去万永林家吃了半顿,又去春儿家吃了半顿,在春儿家,好儿毫不意外地见到六儿也在。下午,好儿拉上小安小福有平兄妹仨,先去黑五家,再去二崽子家,最后集中在常家,然后,几个男孩子就一块出去耍玩,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
今年的庙会,好儿又见到了那个解签的老和尚爷爷。三年不见,老和尚面貌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好儿看到木牌上写的一行字,不禁笑了。她照旧把一家人抽的签放到老和尚面前。
这次,老和尚先后解了温氏等人的签,却把好儿抽的签放到了最后来解。好儿也不着急,她忽然想起,老和尚三年前曾对自己说,要她三年后再来抽签。
“小施主,你的运势已开,未来三年小运,五年中运,十六岁起,大运到来,行运十九年。当人生走到最低谷,内心困扰不静,可去道州晚风寺,见着无生,自有转机。”
好儿听得很玄乎,刚想问无生是谁,老和尚又接着道:“九月彤台,焚香夜琴,天缘自安。小施主,无需相问,该解时,自有解。”
“小施主,你可以回去了。”最后,老和尚含笑浅浅望她说道。
“噢。和尚爷爷,明年再见。”好儿只好按捺下心中迷惑,双手合十礼佛,跳下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