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美人强撑精神,轻声应着。
“这是什么花?”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就是停不住那曳曳生姿的白花。
美人半虚迷离睡眼,咕哝道:“昙花。”
“昙花?”小手一滞,秀气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昙花一现,这可不吉利。”
“花啊,都是吉利的。”美人微凉的纤指抚上他小小的脸颊,“不吉利的是人啊。”
“人?”
“尤其是这里的人。”美人伸出藕臂将小人儿揽入怀中,“翼然,娘好爱你啊。”
“娘……”这个字比母妃更亲切,他喜欢,“孩儿也爱娘。”
“生下翼然是娘入宫以来的唯一好事。”
唯一?那父王呢?父王是那么地爱您啊。他心中虽疑,却没有问出口,面上仍带着纯真的笑。他的第二张脸啊,不知不觉间长了出来。
“在娘的心中,翼然是最英俊最帅气最聪明的孩子。”
“在孩儿的眼中,娘是最美丽最温柔最聪慧的娘。”
母子俩笑闹成团,自那夜之后,他第一次感到了快乐。
“翼然。”细细的指为他撩开散乱的发,那双美目一扫慵懒,出奇的清亮,“这宫里的东西都别要,别人想要就让给他,千万不要去争,好么?”
他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去,眸中映出母妃哀伤的容颜,那朵昙花伸展开最后一瓣花丝,就这样静静地怒放。
“好。”他低应。
春风南来,轻吹仙袂飘飘举,鬓云欲度香腮雪。她,笑得犹如怒放的昙花,决绝的绚烂,瞬间的永恒。
“允之。”她嘴边噙着笑,眼眸有些迷离,“凌翼然,字允之,这是娘送给你的表字。”
“允之……”他喃喃自语,“允之……”
绀发浓于沐,秀云漫铺洒,美人倚在屏榻上,将小人环在胸前,慢慢地合上了眼。
“允之,娘好累,好想睡啊。”
媚然迷离的桃花目眨啊眨,却见她额上的昙花一瓣、两瓣、三瓣,悄然凋零。
“娘?”他推了推粉腮红润的美人,“娘,别睡了,陪允之说说话吧,娘?”
半晌无应,美人睡得很甜,嘴角犹带笑意。
“仲郞……”她轻轻梦噫着。
仲郞?怀中小人挑起眉头。
“…别了……”
随着美人的这声轻笑,最后那瓣昙花飘落残萼。
那一瞬,他好像听到了花落之声,很轻很美。
就在这倦懒的春日下,母子二人相拥着静静睡去。
……
凌翼然,字允之,六岁那年他的母妃溘然长眠,就在他的身边。
幽香的花雨洒落,伴着湿湿的白雾沾在他墨黑的发上。他伸出长指,厌恶地掸落璀璨晶莹的落花,毫不留恋地向前走去。
自此后,他最恨昙花,最恼花落,且在春日最难眠。
眼见就要走进白光,忽地狂风大作,满天飞旋的花瓣迷蒙了他的双眼。
落红塑成三段香,玉容寂寥暗魂伤。
……
“九哥,九哥。”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他一扫忧郁,变出春风笑颜:“十二弟,你跑慢些。”
自母妃去后,他就被送到柳嫔身边教养,没想到弱柳般的柳嫔能生出这么一个虎头虎脑的十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