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枝繁叶茂,族中子弟加起来就有数百人,这还未算上那些远些的旁支,但目前处于最中心的唯有两支,族长谢珏的一脉和他弟弟的这一支,也就是三郎和九郎。
“郎君身边的人不多,也很简单,除了我之外还有清歌、浅霜两婢,屋子里有什么打理都是南星天冬的活,你也见过苍怀,郎君出门在外多是带他……”
素心引她进入扶光院中属于婢女的小院,四方院子,主屋和东西厢房皆是簇新的,乌柱白墙灰瓦,葱郁的草木点缀四角。
罗纨之随她停下脚步,听素心道:“我们的事情也简单,主要帮郎君料理文渊阁,是谢家的藏书阁。”
她指向不远处掩映在高大乔木里的一座五层高木阁楼,飞檐翘角、乌瓦沉金,耀射着金灿灿的阳光,犹如撒上了一层珠粉。
罗纨之望着书阁愣了下。
她们三人不用伺候谢三郎,居然只用帮他整理书籍?
她太吃惊,没有留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把疑问说出口,只听身后“噗嗤”一声,有人轻快笑道:“我们姐妹三是没有那“福分”伺候郎君的,不过罗娘子是陛下亲点,若是郎君不用,岂不是不遵圣意?”
罗纨之回头,见一位着鹅黄裙子的女郎笑眼弯弯上前。
素心朝她摇了下头,让她别乱说话,转头又给罗纨之介绍:“她叫清歌,惯喜欢胡说。”
“我就是来看看郎君亲自收下的人生什么模样。”清歌上下打量罗纨之,直到把人看的脸通红才笑嘻嘻躲到素心身后,夸张道:“啊!郎君原来喜欢仙女,难怪把老夫人都快急死了也没法子。”
素心用手肘把她推了推,好气又好笑,问道:“浅霜怎么没来?”
“浅霜姐姐还在文渊阁‘看书’。”清歌乖乖回话。
“你们可以看郎君的书?”罗纨之听了她们的谈话觉得不可思议。
罗家主也有藏书,可他从不许女郎们翻看,生怕被她们笨手笨脚弄坏了那些珍贵的书籍。
“当然可以,郎君的人只要愿意看,都可以去看,在谢府还有专门教我们的夫子,只要愿意学,郎君都不会拘着。”素心耐心道:“譬如浅霜,她就时常待在文渊阁。”
“但是她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清歌笑眯眯透露:“她是在看意中人哦!”
“……?”
“文渊阁视野辽阔,拜访主君的那些寒门学子会从前面的路经过。”清歌
一点也不知羞,侃侃而谈:“我们郎君说了,别看是寒门子弟,若有出息,将来自抬门楣,光宗耀祖也说不定。像我们这样的谢家婢女将来若是能嫁给有出息的寒门郎做大娘子,还能放回良籍,也是极好。”
后面那句话显然不可能是谢三郎说的,而是清歌或者说谢府其他婢女的想法。
她们身为谢府婢女,吃喝用度、学识教养远高于普通世家女郎,但是高门大族不可能娶个婢女为妻,她们把目光放在有潜力但是身份还低微的寒门郎身上,也算高瞻远瞩。
寒门郎需要她们与谢家的这一层身份,各取所得。
罗纨之若有所思。
其实她在谢家远比在罗家安全,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心里那一关难过,罗纨之难以展颜。
素心还以为她担心辛苦,宽慰道:“罗娘子放心,郎君不常在家,事情不多,更何况每个月能有五千钱月钱,何乐不为?”
罗纨之本来还忧心忡忡,耳朵里忽然钻进几l个字眼,她双目一震,“多少?”
皇甫倓被皇帝带回宫去。
两兄弟自战乱分离,二十多年间毫无联系,加上皇甫倓那时候年纪还小,压根对兄长没有什么印象。
皇帝对着他的脸,感慨道:“我们兄弟几l人里也就是你长得最像父皇了,父皇抱你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齐嫔……齐嫔娘娘她?”
“母妃已经死了。”皇甫倓端起热茶呷了口。
“也好,也好。”皇帝扶着凭几l,两眼无神。
齐嫔委身外敌,就算回来了,按律也是该杀,要不然躺在地下的先皇得知不得气得冒烟。
皇甫倓“嗒”得声搁下茶杯。
皇帝猛地回过神,脸上又堆起笑。
“四弟你回来就好,往后日子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我!”皇帝还没说完,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吃惊地看着门口冷冷而立的宫装贵妇。
宦官们都低垂脑袋装鹌鹑,没有一个敢出声提醒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