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田园丰收麦翻金浪的场景,她诚恳地说道:“还不知道师傅叫什么?”
“窦三墩……”大汉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他那张黢黑的脸对比起来倒是颇为滑稽。
窦三墩……二姐心中思量着,和何金娘比起来,她的身边,的确差一些可用的人,于是她把主意打到这窦三墩的身上了。窦三墩是车马行的老人了,爹以前为杂货铺到处拉生意的时候,就经常雇他的牛车拉货,这几年铺子生意稳定了,虽然是用不上他的牛车了,不过于家和他也算是是熟识,外出什么的也爱照顾他的生意,只是二姐一直都叫他“师傅”,并不知道他真实的名姓。
“窦师傅,我这人也不喜欢绕来绕去地说话,师傅是直爽人,我就直说了。窦师傅也瞧见了,我这田庄差人,我又是个新来的主人,一没有根基二没有伙计,做起事来难免遭人欺瞒,指不定哪天就被有心人坏了事。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跟着我干?”二姐明亮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我……”二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窦三墩给愣住了,其实他心里也没有成算,毕竟他都赶了那么多年的牛车了,突然来个人叫他改行再捡起以前的行当,这叫人怎么能接受。
“窦师傅也不用立刻给我答复,”二姐见窦三墩结结巴巴地,似有婉拒之意,可她实在是找不出人手了,也只得耐着性子露出一副温柔和煦的笑容,“缓几天再告诉我也一样,不过现在可要劳烦师傅陪我一起进田庄瞧瞧。”
窦三墩闻言重重地点点头,然后把牛车赶到一边拴好。
天气阴沉沉的,灰色的云紧紧地挤在一起结成了一大片,霸占了二姐眼眶里的整个天空,浓得好像用锥子戳也戳不穿,就算是当被子盖在脑袋上,也会沉重得令人透不过起来。
不过好在风大,能让人在这沉闷的天气里喘口气来。
二姐的头发也被这大风吹得随风飘摆,远远看上去,竟像是一面凌乱的旗。
二姐刚进田庄,就看见在田间有一个矮矮的影子,二姐忙大声喝道:“是谁?!”
那人的身影一顿,然后渐渐高大起来。二姐这才发现,其实这人并不矮,只是因为他刚刚蹲着的缘故,不过此时看上去也不是特别的高大,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佝偻。
这人慢慢地转过身来,朝二姐的方向吼了一句:“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就像是上了年头的胡琴,沙沙哑哑的,调儿也怪怪的。
二姐凝神一看,竟是一个老头儿!
二姐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眯上眼睛细细地打量着,这老头儿穿着一身破旧的夹袄,脏兮兮的袄子上还看得到已经冒出来的发黄的棉絮,手里拿着一把和着泥巴的麦种,他佝偻着背,半灰不白头发胡乱地用布条儿扎着,那双眼睛看上去倒是糊了一层东西似的,当他看你的时候,眼神就好像是个醉醺醺的老酒鬼——其实他也真是个老酒鬼,因为二姐已经瞧见他腰间挂的那三个酒葫芦。
“干啥呢?!干啥呢?!”这老酒鬼的脾气倒不小,摇摇晃晃地朝二姐的方向走过来,嘴里还开着大嗓门儿。
“你……你就是福伯?!”二姐的声音颤抖着,她好像看到天上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然后就是一片雷的轰鸣声……
这鬼天气……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了。二姐的嘴边浮起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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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霁海庄
更新时间2013…9…29 12:30:51 字数:2230
福伯,全名刘福,是刘家迁到青阳镇过后历经几代所剩不多的家生奴才。福伯没有亲生子女,他和他老婆感情很深,即使那么多年他老婆连蛋都没下一个,他都没抱怨过一句。后来他老婆病死了,于是他就认了一个义女五儿,算是老来安慰。
福伯五十多岁的时候,青阳县一带遇上了百年难遇的水灾,刘家的田庄当然无法幸免,为了救庄稼,福伯在大雨中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也因为这个害了眼疾。刘家怜悯他的忠心耿耿,于是把他提为霁海庄的大管事。
霁海庄,这个庄子的名字还是故去的老太爷亲自起的——“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座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菜根谭》曾是老太爷生前的枕边书。他希望刘家的子孙后代,能够谨守这一点,成为一个豁达开阔宠辱不惊的人。
福伯的祖宗刘万全从刘家老太爷建这庄子的时候,就追随着主子做了庄子上的大管事,后来刘万全的子孙还做过好几任霁海庄的管事,不过福伯却是他们家那么多人里头除了刘万全之外能够做上大管事的唯一一个——所以福伯在霁海庄的呼声很高,所以霁海庄这块儿小地方还没有像香脂小斋那样被何金娘蚕食,虽然也已经差不多了……
可是二姐没有想到,这位传说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老管事,竟然是这样……
“我就是刘福……你……你又是谁呀?!”福伯站在那里就摇摇晃晃的,嘴里还冒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我是你们新东家的娘子于氏。”二姐压着脾气有条不紊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