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来往往,像是进入了一个家庭做客。
广场中央有个花圃,一棵小树下,坐着一个人,举起的报纸挡住了面孔,传呼机声音响起,报纸落下,露出多里昆那张像是永远斜叼着一根烟的脸。
看过传呼机,多里昆起身走向一个公用电话亭子。他刚离开,被阳光照成白色的地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等你半小时了?”多里昆在电话亭里打电话,“他妈的,搞什么鬼?还要等半小时?嗯,好吧,记得带上钱!”挂上话筒,取出电话卡,走进清真寺旁边的一条小巷。
小巷里,“叮叮咚咚”地声音不绝于耳,几十家手工铁皮器店铺连成一体,店铺门外挂满做好的铁皮器物,有壶,有盘子,还有小脸盆,大澡盆等等。多里昆背着光缓步而行,脸上不时闪过各种铁皮器的反光,晃着他的眼睛。经过一家向路面特别突出的店铺,他突然拐了进去,一只悬挂出路外的大澡盆上,浮现一个戴草帽的人影,随即又消失。
出了店铺,多里昆若无其事地往小巷深处走,假装腾出手点烟,将报纸插进后领,随手也把手机耳塞放入耳朵。
“喂。你拉我去哪?我马上要去抓人呢!”
“上车再说,快点!”程万里拉着亚里出办公楼小跑向越野车。车子高速驶出公安局大院,亚里又问:“去哪儿,救火呀?”
“差不多,去大巴扎。”程万里亲自驾车,面无表情,“多里昆刚刚报告,有人在跟踪他!”
“嗳?稀罕!警察不去跟踪人,别人反倒敢来跟踪他?这小子不是惹麻烦了吧?要是被反贪局的盯上,那就好玩了!”亚里兴灾乐祸。
“别扯淡,他现在说不定有危险,估计是牙生的人发现他了。”
“哦,原来他在忙这事儿。妈的,来了调查组,弄得老子都神经过敏了。”
越野车穿过两个十字路口,位于艾提尕清真寺后面大巴扎门口终于出现在窗外。程万里停车说:“联系多里昆,确定他现在的方位,约好一个汇合点。”亚里拿出手机:“他一个人去跑这个事,到底有没有效果呀?你就这么放心,万一他哄你呢?”
“少啰嗦,快打电话!哄我他吃饱撑的?今天约好要跟牙生的手下碰面,这个时候突然被人跟踪,一定出了问题。”
这个大巴扎就是马赛母亲所说的全疆最大的巴扎,甚至有人说是整个中亚地区最大的巴扎。每天的人流量、物流量、交易量,恐怕只有口内的大集市才能比较,在这样一个地方寻找一个人或跟踪一个人,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大巴扎边缘的一条小巷口,有个瓜果摊,多里昆蹲在地下,边吃瓜边小声说话:“唔……小巷口有几个卖瓜的,你们到了马上呼我,我跑进小巷,那个人肯定会跟进去,你们拦住他。唔……我得马上回去等人……戴草帽,个头和程队长差不多……很狡猾,没看清脸,你们小心啊!”
程万里两人走在人流里,亚里不时伸长脖子,终于看见了有人卖瓜的小巷,也看见了多里昆,嘴巴嘟哝道:“妈的,这小子真会享受,吃瓜等我们,程头,可以呼他了吧?”
程万里点头:“呼吧,但愿他不是神经过敏。”
“我巴不得他神经过敏,最好没事儿,我去吃几块瓜好回去做自己的事!”
程万里低吼:“你快点儿!”
“呼了,要不再呼……”
这时,蹲在地下的多里昆突然跑进小巷,两人赶紧跟上去,来到卖瓜摊。亚里东张西望:“妈的,哪有戴草帽的,不如我们在这儿吃瓜?”
程万里没理他,伸头看向小巷,一个戴草帽的人出现在视野里,前头的多里昆已经跑到小巷尽头。亚里顺程万里的视线看去:“妈的,人家早就等在里面了。”
“厉害!居然猜到多里昆要走小巷。”程万里惊疑不定,“奇怪,他怎么不拦住多里昆?”
“大概多里昆跑得比兔子还快,想拦也来不及。”
“废话少说!一人一边,抓住人再说。”
程万里和亚里边说边往小巷里走。
巷子里没有别的人,戴草帽那人并不追赶多里昆,只是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可能只顾往前看,没留意后边来了两个人。亚里抢先欺过去,刚抓住那人的手腕,却被那人反带住腕子,借劲向前摔了出去。程万里的手跟后搭上对方肩膀,那人马上反手按住,猛转了半个身子,同时脚下使绊,幸好程万里身躯庞大,要不又是第二个亚里。他踉跄一下支持住,另一只手终于箍住那人的脖子,憋着劲大叫:“还有什么本事,使出来!”
那人的头脸被草帽压住,有点慌乱,似乎想把程万里从头顶摔过去,而程万里也想把他压倒,两人僵持不下。
“别打了,自己人!”亚里摔倒后也不爬起帮手,坐在地下大叫,他已看清草帽下的脸目。
程万里感觉对方松手,自己也撤力,手压住的草帽掉地,他惊叫道:“马赛,怎么是你?”
“看背影就感觉眼熟,只是不敢相信马赛会穿这种破烂衣服。”亚里拍拍衣服站了起来。马赛手撑膝盖大口喘气,话也说不出。
“你说,你为什么跟踪多里昆?”程万里非常生气,手指头差点戳上马赛的额头,“你现在应该呆在自留地里,你这是严重违反纪律!哼,我就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