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洲一个激灵抬头,四下环视,却并未见着什么人,疑惑道:“在哪?”
陆书楠给他的反应逗笑了,“我是说,这儿有顾总监的作品。”
他这才看到正前方的展柜里,眼熟至极的“天使”,已经是成品姿态,曾经找他商讨过的“关键宝石”,还真用上了透明方解。最令他惊讶的是,天使手心的泪滴,既不是刻面的宝石,也不是素面的球体,而是一堆破碎的冰洲石。
展柜旁围了不少人,拧着眉头瞅作品介绍,似乎没一个瞧懂到底为什么这么设计。陆书楠驻足许久,缓缓点头说:“看到这个,我才真正相信了你们在一起的事实,他居然为了你改变一贯的风格。”
沈冰洲想反驳,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真正在一起了?反驳的话没来得及出口,他被后半句吸引走了注意力,“什么叫改变一贯的风格?”
陆书楠笑着解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哪有珠宝设计师把一堆乱七八糟的原石怼作品里的?这都是因为想讨好你吧?”
沈冰洲默默抿嘴,心说原来是因为这样,难怪顾山泽问他好几遍要不要来,可他哪知道?这么想着,免不了自责起来,越发觉得周侧的风寒冷凄凉,浑身一抖,打了个喷嚏。
他们呆的这块地儿,正好在风口上,冷风刮得人直哆嗦,脚脖子都快没知觉了。陆书楠再次抖开围巾,态度强硬地弯下腰,“还是盖着点吧,这回是真感冒了。”
暖和的围巾才要落下,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按住了沈冰洲的肩膀,紧接着就听见阴阳怪气的声音:“沈老师,这么巧,不是说不来吗?”
沈冰洲给吓得差点不治而愈,惊慌地回头,看见皮笑肉不笑一张脸,下巴冒着淡青色的胡茬,仿佛一宿没睡好。
顾山泽极少有不修边幅的时候,连陆书楠都意外地顿了顿,将围巾盖好后起身,“顾总监,原来你在啊。”
顾山泽笑容趋近危险,却是对着沈冰洲:“穿得这么好看,不怕冻死了?”
出门时,沈冰洲故意穿了短袜子,一路心情起起落落,本以为见不到他了,结果他像只鬼一样突然冒出来,杀个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推动腿上的围巾,企图盖住裸露的脚脖子,面上冷冰冰地说:“你很盼着我被冻死?”
顾山泽笑容不变,手上加重力道,捏得他直皱眉头,“那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陆经理要关心人就关心得到位些,围巾能盖住什么?不知道把外套给他?”
话锋突然跳到陆书楠头上,冷不丁地,陆书楠给说得呆了呆,竟没接上话来。
发愣间,顾山泽抓起那条围巾扔过来,一抓开,就看见从裤管露出来的两截脚踝,依旧瘦弱,原本白皙的皮肤泛气浅色的青紫,看着可怜兮兮。
几乎立马,他脸上的假笑消失得干干净净,刀刃一样的目光刮向沈冰洲,“还记得上次我怎么说的吗?逮着一次,收拾一次!”
沈冰洲浑身跟着缩了一下,不甘地弱地瞪回去,“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山泽冷冷地勾起笑,“上次明明答应我知道了,这会儿不认账了?”
他才想起确实答应过,有些理亏,态度反而更冷:“那你想怎么收拾?”
板着脸服软,他是顾山泽见过的第一个,满腔怒火,就像电路短路,噼里啪啦一串闹腾后,偃旗息鼓。他顿了顿,脸色更黑沉,“我想怎么收拾都行?”
陆书楠默默看着他们吵架,越看越觉不对劲,这确定是在吵架?正疑惑,顾山泽好像有所感应,一个眼刀子过来,“笑什么?”
他严肃地摇头,“没什么,你们继续吵,吵完了叫我,我带洲洲回去。”说完,他到不远处的休息椅坐下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在吃瓜,拿出了手机,埋着脑袋划。
顾山泽眯着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又开始阴阳怪气,“洲洲?”
沈冰洲冷然道:“吵完了吗?吵完了,我回去了。”
顾山泽说:“如果这样的话,我能和你吵一辈子。”
“……”
吵架还是别了吧,这几日沈冰洲总被姐姐找麻烦,都快烦死了。想起姐姐,他露出委屈神色,“那就先暂停,我要回去了。”
顾山泽不理睬他,自作主张地脱下外套,将他裹个严实,吸满了体温的长外套,将他半张脸盖住,衣领蹭着鼻尖,香味不听话地往里窜。他连忙拉下来,身下的轮椅已经转了向,快速朝门口去。
“顾山泽,你干嘛!”他惊慌道。
顾山泽脚步不停,“你不是想回去吗?我送你回去。”
他毫无办法,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大反应,只是没好好穿袜子而已,至于发这么大脾气?他朝后面喊陆书楠的名字,陆书楠连忙从椅子上追过来,“顾总监!”
听到有人追,顾山泽走得越来越快,干脆迈开腿跑。
眨眼工夫,他们出了展厅,冷风在耳畔呼啸,细碎的雪花扑向脸颊,沾一下就消失不见,等了这么久的初雪,漫天而下。沈冰洲双手死抓扶手,急得大喊:“你别跑了,要摔下去了!”
漫天雪花,有人在雪中拍照,被他们吓得惊叫躲开,漫天雪花,陆书楠追得气喘吁吁,“顾总监!你是人贩子吗!”
顾山泽唇边溢出浅笑,前边就是停车场,他来了个急刹车,把沈冰洲抱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扔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