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白了一眼,“你把我绑来军中,就不怕军中的闲话,告到你家老爷子那里,说你动摇军心么?”
孟青山一脸不屑,冷冷道,“我如今绑的不是你,是你的肚子,你这样不辞而别,留下封信,就把我们之前的约定不管不顾,你说我该如何罚你好?”
“罚我?!你还真是个霸王,我既不是你的亲兵,又不是你的……夫人,凭什么被你扣着,你即便扣我一时,不能扣我一世,我迟早还是要走的。”方晴努努嘴巴,悻悻的说道。
账内的烛台不似府中的精美粗圆,时不时账外的微风吹入,生滋滋的哔剥声,反而称得账内更加安静,只听见孟青山沉沉的呼吸声。
“好啊,你走便是了。你走后,我便飞鸽传书给四皇子,就说你改变主意,临阵逃脱,不愿意帮四皇子借兵了。我看你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见四皇子。”孟青山嘴角凝起一抹不羁。
“你!你不仅是个霸王,还是个十足的小人呢!”方晴气的鼓着腮,背对着孟青山,看着黄铜镜中的影子,梳理起微微润湿的青丝。
孟青山未在说话,眼眸中全然是方晴那清瘦的背影,和一双握着牛角梳子的玉手,在毫无章法的打理着头,结果越梳越乱。
“你一个女子,怎么连个髻都不会梳?”孟青山起身,从方晴手中夺过梳子。
“我是女子,会梳的,自然是女子的髻,男儿的髻,我怎么可能会?从前……都是豆蔻帮我梳的。”方晴侧脸瞪了一眼孟青山。
“这么俊俏的小哥儿,不梳好头怎么可以,来,我给你梳。”孟青山看着方晴噘嘴的样子,不由心中痒,扳直方晴的身子,一双大手轻轻的握住牛角梳,捧起一缕青丝,温柔细致的梳了起来。
方晴静静的感受着孟青山手中的力度,每梳一次,便像是一股电流传入了自己的心脏,歪头侧面看向黄铜镜中的孟青山,浓眉剑目之下,一双璀璨如星的深眸中,流露着天际宽远般的宠溺之情,方晴心中一阵感怀,鼻尖不自觉的一酸。
那还是上一世的夏日,药神谷的溪水边,方晴和邵子倾闲坐在溪水边,等待着蟾蜍上钩入药。夏日的天,蝉鸣蛙叫,午后的燥热一阵阵传来,邵子倾实在忍不住,便一个猛子扎进溪水中,从头到脚来了个痛快,又拉着方晴跑在溪水中。
等再上岸时,方晴的头已经被溪水泡开,怕回去被师傅责怪在外玩水。邵子倾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看着方晴名字的桃木梳子,轻轻的在方晴的梢上梳理起来,那样子那模样,俨然就是现在孟青山的模样。
只是,物是人非,方晴袖子中还珍藏着那把刻有方晴名字的木梳,可是给自己梳头,却不是当年的那个英姿挺括的男人了。
方晴悄悄的将黄铜镜摆正,以方便自己更加清楚的看着孟青山眉宇间凝上的温情,看着看着,嘴角竟凝上了笑意。
人,有很多面,在父母面前,是孩子;在爱人面前,是依靠;在孩子面前,是不折不扣的高山。而眼前的孟青山,在孟府,是个自立自强,争夺帅印的大少爷;在士兵面前,是个沉默寡言,爱兵如己的将军;而在方晴眼中,他是……别人眼中自己的丈夫,只是,他的不确定,却让方晴踌躇不前的原因。
孟青山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但是干起这种女人的的细活,却也做的得心应手,终于将方晴的头卷了男儿的髻,在髻上系上墨玉的平安扣。
“喂,今晚,我睡哪里?”方晴的脸上潮红一片,不敢再盯着镜子里的孟青山,低头问道。
“你睡这里,我睡外面。这里是军营,人多口杂不说,军帐中都是男人,你一个女人,我只能把你藏在这里。“说罢,凝着一张静如止水的冷面,跨步出了寝帐,又为方晴系好了帐帘。
方晴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帐帘的缝隙处,想撩开帘子,看看外面的动静,只见孟青山舒展着身子,卧在地毯上,显然已经鼾声四起。
“好真是头猪,这样也能睡着。”方晴奶声奶气的撇撇嘴,不知名的欢喜涌上心头,躺在硕大的床榻上翻滚起来,“主将的帐营也不过如此嘛,看来,青山并不似外面传的那样纨绔冷漠,不可理喻。”
浓浓的睡意涌了上来,方晴的眼皮越来越沉,唯有孟青山的鼾声在耳边渐渐的消逝……
……
突然之间,方晴觉得被子里一凉,黑暗之中一个异物伸了进来,梦中顿然惊醒,摸出枕下的金针便要刺下去,手臂却被紧紧捏住。
“晴儿,是我。”孟青山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方晴回身点了床头边的细烛,再回身时,才看清孟青山正半躺在床榻边上,黑眸之间,犹豫一场巨大的漩涡,要将自己吸进去。
“晴儿,军队马上要开拔了,我就在这里躺一会,看着你,什么都不干。”孟青山的眼中因为渴望变得明亮起来,又带着怕被拒绝的不安。
方晴略思,往床榻里面挪了挪,给孟青山腾了宽敞的位置。
孟青山躺在床榻边上,将薄被往身上搭了下,露着半个身子在外面。两个人就这样奇奇怪怪的躺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薄被,看着营帐的顶篷,各怀心事。
“晴儿,那天在水下……”孟青山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静,声音只比那细烛的哔啵声大了那么一些。
“我呛水了,都忘记了……”方晴抢过话来。
帐内,又是一片寂静,初晓的晨光,已经隐隐泛起。
孟青山侧过身子,缓缓而道,“我这次与南倭作战,会战决,少则7天,多则半月,你在军中住下,哪都不要去,星河已经传说让路河和山茶过来,在军中保护和照顾你,孟府就暂时不要回去了,当然,也不要想着去景国找四皇子,不然……我可要毁约,不帮四皇子了。”
说完,一抹不羁的笑意又涌上了那张,令方晴无奈又好气的英挺面容上。
说罢,孟青山在方晴微微皱起的额头上抚了抚,眼神从无限宠溺渐渐转成了沉静如水的样子,掀开半搭在身上的被子,轻道,“我走了。”
方晴这才看清,孟青山已是一身黑色战袍,甲胄在身,黑暗中更是衬的他威武挺拔,威风凛凛的将门之风。
方晴的心中顿然腾升起一丝惧怕,脱口而出,“孟青山!”
黑暗中,孟青山侧脸转眸。
“一切小心,我等你回来。”
孟青山凝起一丝会心的笑意,眨着剑眉下的炯神之目,“我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