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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弗很快就掌握了游艺团内部使用的各种术语:“鱼叉”的含义是,注意场上的情况,别让那些傻瓜赢了。那些站在游乐场前招徕生意的人被外边的人称为“叫驴”,而游艺团的人却管他们叫“演说家”。这些演说家可以得到百分之十的收入。“贫民窟”指的是发出去的奖品。“邮递员”指的是必须贿赂的警察。
杰弗成了“大言不惭”的专家。当顾客们付钱看杂技表演时,杰弗会发表招徕生意的演说:“女士们、先生们,只要买一张通用入场券,那么外面照的一切、画的一切、广告上写的一切,不用出这个帐篷就可以一览无余。电椅上的那位年青姑娘刚刚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她那可怜的身躯又要遭受五万瓦电流的折磨。此外,我们还额外增加了一个和这台节目绝无关系、外面广告上从未提及的精彩插曲。在这个围栏的后面,你们将看到一个非常真实、非常奇特、非常恐怖的东西,我们不敢在外面对它进行描述,因为这可能会吓着那些天真的儿童和敏感的妇女。”当那些傻瓜又额外付钱后,杰弗便领着他们走到里面去看一个没有腰的女孩或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婴儿,当然,这都是由于镜子的作用。
游艺团中最赚钱的把戏之一是“老鼠钻洞”。一只活老鼠被放在桌子中间,上面再盖上一只碗。沿着桌子的边缘有十个洞,当盖着的碗被拿起,老鼠便会钻进其中的一个洞。每个顾客都对其中一个编号的洞下注,谁选中了老鼠进去的那个洞便会得奖。
“这样的把戏怎么耍花招呢?”杰弗问威利叔叔,“您是用受过训练的老鼠吗?”威利叔叔哈哈大笑起来。“谁会有时间去训练老鼠?不,不。这很简单。那个摊点的负责人看到哪个号码没有人下注,他就用指头蘸一点儿醋涂到他希望老鼠钻进去的那个洞的洞口上,老鼠每次都会朝那个洞奔去的。”一个名叫卡伦的跳肚皮舞的动人女郎把“钥匙”把戏介绍给杰弗。
“星期六晚上,等你发表完招徕生意的演说后,”卡伦对他说,“你把一些男顾客叫到一边,一次只能叫一个,把我的拖车的钥匙卖给他们。”每把钥匙的价钱是五美元。到了半夜,十多个男人便会在她的拖车的外面转来转去。而那时,卡伦却正在城里的一家旅馆里跟杰弗共度良宵。第二天早上,当那些傻瓜赶到游艺团进行报复时,游艺团早已不知去向了。
在以后的四年里,杰弗学到了许多有关人的本性的知识。他发现要引起人们的贪欲是多么容易,而人们又是多么容易上钩。他们相信无稽之谈,因为他们的贪欲使得他们愿意相信。到了十八岁,杰弗已出落得非常英俊。女人们赞赏他那双相距适中的灰眼睛、高高的身材和黝黑的卷发。男人们羡慕他的机智、温润和幽默。甚至连孩子们仿佛也和他有共同语言,很快就会把他们的秘密告诉他。一些女顾客无耻的向他调情,威利叔叔警告说:“孩子,离这些城里人远点儿,她们的父亲往往是城里的行政司法长官。”是那个飞刀演员的妻子使杰弗离开游艺团的。那天,游艺团刚刚到达佐治亚洲的米尔奇维尔,大家都在忙着搭帐篷。他们安排了一个新节目:一个名叫伟大的佐比尼的西西里飞刀演员和他的迷人的金发妻子同台演出。当伟大的佐比尼在游艺团准备他的道具时,他的妻子邀请杰弗来到他们在城里的旅馆。
“佐比尼将要忙上一整天,”她对杰弗说,“让我们好好玩玩。”这话听上去满不错。
“给我一个小时,然后你再进屋。”她说。
“为什么要等一小时?”杰弗问。
她笑着说:“我要花这么长时间才能把一切准备好。”杰弗等着,越发感到好奇,当他终于走进她的房间时,她在门口迎接他,半裸着身体。他走到她跟前,但她却握着他的手说:“到这边来。”他走进浴室,惊讶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浴盆里放满了六种不同味道的果冻,并且兑进了热水。
“这是什么?”杰弗问。
“甜食。脱衣服吧,宝贝儿。”杰弗脱光了衣服。
“现在可以进浴盆了。”他坐进浴盆,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最奇异的感觉。那又软又滑的果冻似乎填满了他身上的每一道缝,抚摩着他的全身。那金发女人也钻进了浴盆。
“现在,”她说,“开始吃午餐。”她顺着他的胸膛向他的腹股沟舔去。她一边舔着果冻,一边喃喃地说:“唔唔,你的味道真好。我最喜欢草莓的……”她那急促拍动的舌头和那又热又粘的果冻的摩擦使他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极为强烈的快感。就在这时,浴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伟大的佐比尼冲了进来。那西西里人望着他的妻子和惊呆了的杰弗,用意大利语大声骂道:“你找了个大娼妓,我要把你们俩全杀掉!”杰弗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他熟悉这种语调。当伟大的佐比尼冲出浴室去取刀子时,杰弗从浴盆里跳了出来,他身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果冻,就象一道彩虹。他一把抓过他的衣服,光着身子从窗口窜了出去,沿着小巷狂奔。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喊,接着感到一把刀子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嗖!又是一把。接着他跑远了。他在一个涵洞里穿上衣服,用力在粘稠的果冻上面拉上他的衬衣和裤子,然后咯吱咯吱地走到车站,赶上了第一班离城的公共汽车。
六个月后,他到了越南。
每一个参加战争的士兵都有他自己的看法。当杰弗从越南脱身时,他对官僚主义极为蔑视,对权力也深恶痛绝。他在一场永远也打不赢的战争中度过了两年时间。他对浪费金钱、物资和生命感到震惊,对那些玩弄字眼的将军和政客背信弃义和弄虚作假感到厌恶。我们被骗去参加了一场无人喜欢的战争,杰弗想,这是一个骗局,世界上最大的骗局。
在杰弗退伍前的一个星期,他接到了威利叔叔去世的消息。游艺团解散了。过去的事情已不复存在,现在该是他享受未来的时候了。
嗣后几年充满了冒险。对杰弗来说,整个世界就象一个游艺团,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他欺骗的对象。他在报纸上刊登广告,说只要付出一美元就可以得到一幅总统的彩色画像。当他收到一美元后,他便给他的上当者寄去一张印有总统画像的邮票。
他在杂志上刊登声明,告诉公众,说只剩下六十天了,要赶快汇来五美元,否则就赶不上了。广告上没有明确说这五美元是用来买什么的,但钞票却源源不断地涌来。
杰弗在锅炉房工作的三个月期间,曾通过电话出售假的石油股票。
他喜欢船,当一个朋友为他在一条将要驶往塔布提岛的纵帆船上找到一个差事时,杰弗便签订了当水手的合同。
那是一艘长一百六十五英尺的漂亮的白色纵帆船,船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船帆画得非常漂亮。甲板由柚木拼成,船体则是用光洁的俄勒岗出产的冷杉木制造的,船上还有一个可以容纳十二人的沙龙和一个带有电灶的厨房。船员的住处在尖舱。除船长外,有一名服务员、一名厨师和五名舱面水手。杰弗的工作是:帮助升帆、擦亮那些铜制的舷窗以及爬上绳梯把帆系在桅杆上。这条纵帆船上载着八名旅客。
“船主叫霍兰德。”杰弗的朋友告诉他。
霍兰德的全称是路易斯·霍兰德,一位二十五岁的金发美女。她父亲拥有半个中美洲。其他旅客都是她的朋友,被杰弗的伙伴戏称为“一群小丑”。
出海的第一天,杰弗正顶着烈日擦拭甲板上镶铜的地方,路易斯·霍兰德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你是新来的吗?”他抬起头:“是的。”“你叫什么?”“杰弗·史蒂文斯。”“名字起的不错。”杰弗没有吭声。“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我叫路易斯·霍兰德,这条船的船主。”“懂了。我是在为您干活。”她朝他微微一笑:“对了。”“如果您不想白花钱,最好还是让我继续干活。”杰弗朝另一根柱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