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王氏心想,可不就是这么个理,这么个极得娘家疼爱的官家嫡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当下便道,“小姑说的在理,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紧接着,苏陈氏和苏林也说,“既是苏雨瞧好了的人,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苏雨顿觉肩负重任,“既然这样,娘,若是有人再寻你提阿清的婚事,你便说如今忙,没这个心思,等阿清考完试之后再议,左右阿清年纪还不大;我再去好好瞧瞧那位姑娘,也探探人家父母的口风,顶好阿清这一科就能考中秀才,那这亲事十之**就准能成。”
又说了些旁的家长里短,不过酉初(17点),曾林便来接苏雨回府了,苏林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两只生龙活虎的老母鸡,一大篮子鸡蛋,还有一些山珍野味,说是给苏雨补身子的,便跟他们一起送过去吧!于是,曾林想好好和苏雨说说话的想法又泡汤了,还能应付大舅哥话里话外的敲打,中心思想便是,若是你对我妹子不好,那我妹子想回娘家来,他这个做哥哥的铁定欢迎,至于他这个妹婿,到时候还受不受欢迎,就不得而知了!
第64章 野菜
曾林是二月二十那天启程进京的;辰时就出发了;因走的早,便没让苏雨相送;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送走他的时候,苏雨心中还是觉得有些空荡、失落。
严妈妈和年妈妈都跟着曾林进京了;如今身边服侍的是施夫人托人从京里寻来的两个妈妈;一个姓顾,五十开外的年纪;一个姓郑,三十出头。
顾妈妈之前曾服侍过京里的一位老太妃,老太妃病故后被放了出来;因再无亲眷,便想寻个简单的人家养老;郑妈妈的养母是宫里放出来的,之前一直随着养母在京中的一些小官宦人家照管孕妇,口碑名气都很不错,她养母几年前去世了,活便没以前好接了,去年秋她男人也去了,家里便更艰难了,还有一个十岁多正在念书的儿子,她一个女人要供养儿子吃穿读书,不寻个好主家怎么行?
对顾妈妈和郑妈妈,苏雨比严妈妈和年妈妈放心多了;郑妈妈儿子也跟了过来,她托人安排进了一家私塾,而顾妈妈那儿,她早就许下了话,若她顺顺利利地产下孩子,便让顾妈妈在她身边的丫鬟里挑个认做闺女,还负责给招个上门女婿。
如此,郑妈妈为了儿子,顾妈妈为了老有所靠,必定都得尽十二分的心。
这不,见苏雨面露愁容,顾妈妈马上便和她说起话来,“少奶奶,方才大舅爷给您送了两篮子的野菜来,您想让厨房怎么做来吃?”
“咦?”苏雨的心思一下子转到了野菜上,愁容瞬间消散,有些奇怪地问,“这都是吃野菜的时候了?”
“少奶奶,这都二月底了,这会儿野菜正嫩,怎么吃都可以;再过得半个月,就只能掐尖儿来清炒才能入口了。”
顾妈妈说完,郑妈妈接着道,“可不就是,我家那小子,最爱吃这时节鲜嫩的野菜包的饺子;少奶奶,要不您也尝尝?”
这还没吃早膳,苏雨肚子正有些饿,一提这吃的,可不就更饿了,便应道,“包些饺子;再凉拌一碟,少放点油,清炒上一碟来尝尝,这不提还好,一提这就馋得肚子更饿了。”
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没多久便把苏雨要的东西和着其他点心、煎饼一起送了上来;想必是许久没尝着这味了,苏雨胃口大开,吃得十分饱了都还有些眼馋,顾妈妈和郑妈妈忙拦了道,“少奶奶,这会儿正是野菜多的时节,您要是喜欢,不妨给庄子上去个信,让庄户们采了送进府来。”
这口腹之欲最是没法子忍的,苏雨当即便吩咐红英道,“红英,你去给何妈妈递给信,让何妈妈安排上去庄上给庄头们递个信,就说府里想尝尝野菜的味儿,让庄户们去采些,再让府里采买的人按市价去采买,让他们估摸好,让府里上上下下都能尝上一口,不必替我节省着,便是多出来了,咱们还可以试试腌野菜和干野菜的味儿。”
说完苏雨忍不住笑了,很快,庄上的庄户们也高兴地笑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二月正是春盛时,男女老幼个个都忙碌得不行,青壮男女忙着开垦耕田,那些半大的小子丫头们也没闲着,田间山头上到处都是刚冒出头的野菜,全是嫩芽,吃着很是爽口;城里人啃了一个冬的萝卜白菜了,这点子绿,可是很受欢迎的,听说都能卖到三五文、七八文的价钱。
大家可不就卯着劲儿地去采,若是家里有人得空,就自己挑进城里去卖,若是家里人都不得空,庄上也有那本事大,和城里那个大户人家和酒楼管事的认识,能把野菜卖进大户人家和酒楼里,一文钱一斤地在庄上收购野菜,然后转卖进城里,虽说卖的贱了些,但好歹能有多少买多少,省事儿;所以,庄户们虽然羡慕把本事人能挣钱,但大多都还是直接卖给收购的。
可今儿,这喜事儿可是从天而降啊!主家少奶奶想尝野菜,五文钱一斤,今天有多少收多少;庄头把这消息挨家挨户一通知,大家都乐了,有的不一会儿又苦着一张脸,因为他们刚一文钱一斤卖了些,这可不就亏大发了,尤其见后边采完回来的,在庄头处卖,一斤果然足足的给五文钱。
这下大家可都忙开了,还有的人家全家男女老少都一窝蜂提着篮子出门了,都是一脸遮不住的喜庆,只出了一家,便是庄上转卖野菜的本事人——百贯。
而在祖田庄上,这本事最大,最有体面的,除了庄头父子,首屈一指的,便要数百贯了,百贯的体面从何而来呢?老文渊公当初回主宅归隐时,他爷爷可是在老文渊公身边当过长随,后来还做到了二等的管事,若不是阿爷死的早,这庄头的差事,哪儿轮得到曾厚田他们父子啊!
可说一千到一万,他阿爷终归还是个福薄短命的,连累得他也只是在祖宅里混了个看院子的差事,好在他脑子活,逮着机会就去多结识贵人,也很是结交了不少的朋友,靠着这些朋友,也捣腾了一些营生,如今也算是小有些家底。
若说庄头和庄上大多庄户都是盼着主家回来管事,那百贯就正好相反,他心里巴不得主家少爷一辈子待在西北,永远别回来;无他,有了主家的管束,他好些事肯定都不能办了,而且身家性命,都捏在了别人手里。
这不,瞧见大家伙儿都一窝蜂地将野菜送到了庄头处,百贯一脸的不悦,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拎着杆秤,坐在门口闷声闷气地抽着土烟;早年阿爷还在时的风光又浮上了他的脑海,越想心里越是有些憋气,暗地里“呸”了自己一下,“上辈子怎么就没想着打点好牛头马面那些,也让自己投个好胎啊!这祖祖辈辈都是奴才命,啥时候能到个头啊?”
百贯打小就起了不想当奴才的念头,后来曾家败了,庄子没人管了,他这念头就越发像小树苗般越长越大,这不,背着人将小儿子和两个大孙子都送去庄子外一个村里的私塾里读书去了。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他儿子,他孙子这辈子不能这样,百贯的眼神越发坚定了。
他这边正想事儿想得出神,他媳妇洗完衣服,端着一大盆衣服走了回来,见百贯一个人坐在门口,便随口问道,“当家的,往旁边挪点地儿,让我进屋;今儿这么快就收完野菜了?收了多少野菜了?”
百贯的思绪被打断了,没好气地说,“少奶奶五文钱一斤正在收着呢!谁还卖给咱们家?好在也得了百来斤,今儿还可以给人送去。”
一听这话,百贯媳妇就黑了脸,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暗骂苏雨一通,但却是虎着脸,加快了步伐,三两步骂骂咧咧地走进了院内,“才百来斤菜,你们都是手残了吗?还要两个人在这儿忙?既然没什么活,就该想着到河边来帮着洗洗衣裳,都是些好吃懒做的,我怎么就娶了你们两个破落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