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恍然回到临宁十七年的秋日,钟楚泠还是个九岁的小姑娘,也跟着他在窗边坐着看书,午后困乏,头一点一点,终是抵不过困意,合上眼睛,窝在一边没了动静。榻上的少年目光清冽,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就转回了目光,安心看着书上文字。看着看着,手边就拱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看着梦中摸索着滚到他身边,将头抬到他腿上寻了个舒坦睡姿的钟楚泠,谢安执正欲推开那颗头的手一顿,改为扯开一边小毯,将它裹到了小姑娘的身上。
疏落的雨,微凉的风,温敦的呼吸声,与翻动的书页交织在一处,让那个秋日有了不该有的温和与缱绻。
当初他从不会怀疑她的一举一动有何预谋,可就是在她登基那一刻起,她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中都成了别有居心。
回忆间,手边蹭上回忆中的毛茸茸,他低头看去,云吞不知何时跳上了他的腿,团成一团美美地睡了起来。
猫随主子,谢安执稍带嫌色地想,想着想着便轻声笑了起来。一笑便牵得腹部微震,震得小猫在睡梦中不甚安稳地咂咂嘴,将自己团得更紧了些。
他都能想象到钟楚泠洞悉他心中所想后,噘着嘴,埋怨着“也就是朕脾气好,不计较你把朕这一国之君和一只狸奴混为一谈”的样子。
冬青来的时候,正看见谢安执勾着唇,双肩微微发颤,似是在努力压抑笑意。
见冬青来了,谢安执止住笑,抬眸问道:“何事?”
“凤君,满竹君前来问安。”
谢安执拎起熟睡的小猫后颈皮,将它放到了一边,无视小猫清梦被扰醒的怨怼表情,慢条斯理地拍打着身上的猫毛,说道:“且让他在主殿稍等片刻,本宫马上便去。”
虽然他知道以自己的凤君之位,难免会被人示好拉拢。可第一个来行此事之人,稍微还是有些焦躁心性。与这种人相交,谢安执最是头疼。
他们永远不会等到最合适的执行时间。
满竹君名为满晴雪,谢安执记住他,是因为入宫第一日请安,关于子嗣之事,他提得最多。
谢安执并没有让他等太长时间,当他收拾好头面,进了主殿之时,宫人为满晴雪呈的茶还滚烫,满晴雪正蹙眉试图吹凉它。见谢安执来了,满晴雪眼睛一亮,忙放下茶盏,起身行礼道:“凤君安好。”
“满竹君多礼。”谢安执坐于主座,抬手示意他自行落座。
待满晴雪坐好,谢安执开口道:“不知满竹君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臣侍在闺中之时,父亲便叮嘱过臣侍,若是有幸入了陛下与凤君的眼进了宫,一定要找凤君多走动走动,多少有层亲缘关系,不能疏远了。”
开门见山,直接说明自己是来攀亲戚的,看来满家主君教得很失败。
谢安执不动声色执起一边茶盏,微抿一口,在回忆里翻找满家与谢家的关系。世家联姻虽然常见,但谢安执与满晴雪的亲缘关系属实是远了又远。
若他没记错,他们两个人的亲缘,不过是他二姥姥家的七孙子嫁给满晴雪姑母之女的那种关系。
而且,按理说该是他表哥的那位二姥姥家七孙子,自小居于明州老宅,谢安执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满晴雪似乎自己都觉得这亲缘远了又远,谢安执不一定知道,刚想开口提醒,谢安执眼角带了丝笑意,温言道:“亲缘的确不可疏远,本宫在这宫中,总是念亲人念得紧。你能入宫,本宫很欢喜。”
听他这么说,满晴雪松了口气,也跟着他笑了起来:“若不是怕扰着凤君为陛下开枝散叶,臣侍必然要日日来陪凤君的。”
谢安执收了笑,一言不发地看着座下笑得一脸傻气的满晴雪。
满晴雪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谢安执的不虞,或许是今日攀关系攀得太顺利,本来就不太聪明的满晴雪卸了谨慎,更是钝拙。
谢安执不希望入宫的都是人精,更不喜欢入宫的都是傻子。
“满竹君能来陪本宫自是最好,可是这宫中人心复杂。陛下予你的位分并不算高,若是你终日与本宫走在一处,难免惹人红眼。本宫能助你躲明枪,却没法子助你防过暗箭。你心里知晓本宫是向着你的便好,莫要人前太过招摇。”
旁人自是不会信,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君刚入宫就敢动凤君的人。但满晴雪却深信不疑,他听了这话,面容肃穆,立时起身行礼道:“多谢凤君提点。”
冬雪跟着谢安执久了,也算是个人精,摸透了自家公子的心思。见着满晴雪被谢安执哄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嘀咕道:“凤君哪里是在提点你,他是在吓唬你,恐你老缠着他呢!”
谢安执本以为两个人的谈话会止步于此,但满晴雪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臣侍来时,在路上碰见了陛下。”
谢安执闻言挑眉道:“怎么?”
“陛下……方才来过这里吗?”
“没有,本宫也有段日子没见过陛下了。”
满晴雪舒了口气,说道:“听闻陛下今日因南炎挑衅焦头烂额,无心来后宫,看来是真的。臣侍……还以为刚入宫就失宠呢!不过现在,臣侍放心了。”
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凤君面前说起陛下临宠之事,满晴雪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谢安执,却发现那人眼神飘忽,好像在走神。他壮着胆子轻声唤道:“凤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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