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设计也实在太简陋了,简陋到连子弹壳都省了下来,使用的居然是最古老的火药加弹头装填方式,而毫无美感可言的粗糙枪身更是让人无法将其与“现代”、“新式”、“先进”这些词联系起来,相比之下,就连乡下土作坊里造出的土火枪都比它精致一百倍。
“请问,您就是杜兵先生吗?”
进门后,阿萨王子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陈老年纪太大,显然不是他要找的人,而王少秋的那点斤两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剩下的只能是杜兵了……虽然是在询问,但他其实已经肯定了这就是自己要找的恩人。
算起来应该初次会面,可杜兵当然不会认不出面前的是谁:一个狙击手是绝不会忘掉曾被自己锁定的目标的,何况,被狙击的原因还如此的特殊。
“是我。”杜兵轻轻点头。
阿萨王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激动,上前两步深深鞠躬:“您不仅拯救了我的生命,同时也让我的国家免受了巨大的损失,您是整个沙东王国的恩人,请接受我最真诚的感谢。愿真主与您同在。”
“我们信的是玉皇大帝,真主他老人家可管不到这片……”一旁,王少秋嘴皮子快活地低声自语,立刻被陈老严厉的目光阻止:当着中东人的面开真主的玩笑?想找死也别连累国家,这可是关系到人家信仰的问题!
相对于王子的激动,杜兵却显得十分冷静,不卑不亢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尽了一个军人的职责,做了我该做的事,你并不欠我什么。”
阿萨看着他,轻轻摇头:“不,我知道您已经不是一名军人了,你们的指挥官告诉我,您当时是以一名志愿者的身份开枪的……身为一名皇族成员,我知道这该死的政治是怎么回事,更十分清楚你是冒着怎样的风险向我开枪的,那已经超出了你本应承担的责任。您是一名真正的英雄,再多的语言,也表达不了我对您的感谢。”
话说到这份上,杜兵也就没必要再客套什么了,坦然接受了王子的感谢,同时岔开话题问道:“听说这是您第一次来中国,可我听你的中国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阿萨答道:“我的祖母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从小,我就对古老的东方文明很感兴趣,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打算到中国留学,可惜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而没能实现,对此我一直感到十分遗憾。”
杜兵笑了笑:“现在你有机会好好弥补这个遗憾了,希望之前的意外不会影响你做客的心情。”
阿萨凝重答道:“当然不会!虽然这场不幸给我们带来了共同的伤害,但是,它也让我看到了中国人民无私的友谊,更让我认识了您这样的勇士。我将会永远铭记这份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友情。”
“对待朋友,中国人从来都是肝胆相照,以诚相待,我也很庆幸自己没有救错人。”
在杜兵的示意下,王少秋搬了几张椅子过来,陈老主动为每位客人冲了杯热茶……这礼数虽然是尽到了,可杜兵这副不冷不热,甚至可以说是点有冷淡的态度,却让随行的几名中国官员恨得心里直咬牙,想提醒却又不好明说,只能不停的打来眼色让他注意点,可杜兵却视而不见,依然我行我素,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面前的客人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子,是连他们这些高官都得当菩萨一样供着的财神。
其实,杜兵倒也没有刻意怠慢,他还真就是这么个性子。多年来从事狙击手生涯所养成的职业病,足以让他对任何大人物都提不起一丝的敬畏之情……别说是个王子了,就算是国王来了又怎样?狙击手是干什么的?军队中的杀手,黑暗里的死神,再大的人物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移动标靶,枪口所指,皆是蝼蚁,干的就是这刺王杀驾的买卖。要没有这么一副血溅五步,傲慢王侯的心态,根本就吃不了这碗饭。
不过,好在阿萨王子也不是个计较虚礼的人,以他的身份早已见惯了别人的恭维,相比之下,杜兵这份不掺丝毫虚假的冷淡倒显得难能可贵。
“你不仅是一位英雄,更是我所见过的最强大的战士……这不是恭维!在数百米的距离上,要一枪命中致命部位,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绝不会相信世上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而最让我惊讶的是:我的伤势比预计要小得多,据我的医生说,这并不像是普通的枪伤,倒像是被弓箭射穿。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你用的究竟是什么武器,是怎么做到的?”
杜兵没有出声。这个问题涉及到他的研究和当日的军事行动,已经有些敏感了,虽然还算不上什么机密,但也不是随便能拿来闲聊的……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一个敏感的外国王子。
见杜兵没有出声,阿萨急忙解释:“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刺探军事机密的用意,这只是单纯的好奇……或许你并不知道,其实我也曾经是一名战士,并且,我非常喜欢收藏各国的枪械。从美国最新式的XM-8到英国最古老的火绳枪,我的藏品足足装满了两个大厅,当然,这其中也有贵国的95和97式……哦,我要说的是,据我对枪械的了解,像这样的贯穿型伤害是不应该出现在现代枪械上的,因为它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小,而老式的滑膛枪又没有精度可言……”
看到王子身后的中国官员微微点头,杜兵这才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答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今天在这里看到的,绝不会再对第三个人说起。”
阿萨显得有些不快:“你把我当成为什么人了……好吧,我可以向真主发誓:我一定会保守我看到和听到的秘密,即便是最亲密、最信任的人,也绝不会向他吐露一个字。这样行了吧?”
“不是不相信你,希望你能理解: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枪已经不在我这了,不过当时造枪的图纸还保留着,这是设计图,你的疑问,它能为你解答。”杜兵从工作台上翻出当日的图纸,将它递给阿萨。
接过图纸粗略看了一眼,阿萨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不是因为枪的设计理念太过另类,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这支枪的设计居然会如此……简陋。
其实说简陋已经是客气了,在阿萨看来这玩意儿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枪,充其量,它最多只能算支铳,还是做得最烂的那种。整张图纸唯一的亮点,也就只有那枚描绘得极为专业细致的子弹了。
“这是脱壳箭形弹……难怪,使用这样的子弹,既保证了精度和射程,又可以避免子弹进入人体后形成翻滚冲击……可是,看起来这并不像是一份成熟的设计,难道……这是贵国还在试验中的武器?”
抬起头,阿萨不太确定地问道,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先不说任何国家尚在实验中的武器都属于军事机密,绝不会轻易示人,单是以这张图纸而言,它的设计也实在太简陋了,简陋到连子弹壳都省了下来,使用的居然是最古老的火药加弹头装填方式,而毫无美感可言的粗糙枪身更是让人无法将其与“现代”、“新式”、“先进”这些词联系起来,相比之下,就连乡下土作坊里造出的土火枪都比它精致一百倍。
显然,这不可能是军队的制式武器,倒更像是为了某种需要而临时设计赶制的作品,之所以如此简陋,目的当然是为了节省时间……一道灵光闪过,阿萨被脑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答案吓了一跳,重新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杜兵和这间小得可怜的车间——难道,那支拯救了自己生命的枪,竟然就是从这样一间简陋的小工厂里被临时赶造出来的?
不,这不可能!从自己发出求救信号到最后中枪,中间仅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支枪就算设计得再简陋,也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能造出来,中国军方除非是未卜先知,否则怎么可能提前准备这样一支明显是有特殊用途的枪?
看出了王子的疑惑,杜兵说道:“这只能说是天意了。其实在造这支枪之前,我就一直在考虑箭形弹的使用问题,也作过一些相关的设计和计算。要知道,这种弹体的优点是非常明显的,在保证射击精度的同时,它对枪械精度的要求却相对很低,可以极大程度上降低成本和制造难度,只是因为一直想不到好的办法来解决杀伤力不足的缺点而无法将其实用化,没想到这个致命的缺陷最后却反倒救了你的命。”
听完杜兵的解释,阿萨暗自点头,将目光重新投注到图纸上,沉吟道:“箭形弹的设计思路的确很超前,据我所知,美军似乎也有类似的研究计划,并且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可照我的看法,这种枪弹最多只能作为一种特殊条件下的特种装备存在,要取代现有的枪弹系统,根本不可能……至少,在五十年内没有可能办到。”
杜兵反驳道:“未必。箭形弹虽然有着杀伤力不足这样致命的缺陷,可它在初速、精度,还有射程、透甲能力上,相比起传统弹药来却有着绝对的优势。只要解决了杀伤力的问题,它就有可能为现代轻兵器领域带来一次全新的革命,其意义绝不亚于线膛枪取代滑膛枪。”
“你说得不错,可问题是:怎么解决?”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而且我相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比如,使用软性金属制造的弹头,这样子弹只要遇上稍硬一点的目标就会变形、翻滚,虽然比不上达姆弹的那种效果,但挨上一发也绝不好受。或者,用折叠尾翼的办法来扩大弹体的实际杀伤半径,让伤口形成无法愈合的三棱形,让中弹者在短时间内失血过多而死……再狠点,直接在弹体内植入炸药,让它在击中目标时就炸开。子弹的动能加上爆炸的力量,我相信,就算是要干翻一头大象也用不了几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