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削胚体,于瓷器手工制作,尤其是这种设备落后的古代加工,是一道技术要求很高的工序。不但要有极高的工艺水平,还要有超乎常人的耐力和细心。要想使胚体厚薄一致,表里光洁,圆润饱满,呈现出浑然天成的流线美感,需要很高的水平。
林沐风似乎又回到了前世,他时而俯身握刀轻削,时而起身沉思,完全沉浸在了艺术创作的意境之中。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西斜了,旋削整形,花费了林沐风整整2个时辰的功夫。
夕阳的余晖下,望着眼前两个成型的三尺花瓶泥胎,林沐风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望了望天,他伸了伸懒腰,“老孟,天色已晚,先将泥胎送入空房晾制,明日一早,我们再继续下一道工序。”
老孟痴痴地望着林沐风,眼中放射出浓浓的崇敬和疑惑。他是一个家传技法的瓷器工匠,在林家瓷窑当窑头已经快十年了,自问论技艺在颜神镇不低于任何人,但与眼前的林家少爷相比,却差得太远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平日里从没接触过瓷器制作的纨绔公子哥,何以具有了这么精湛的技艺?
林沐风知道老孟在想些什么,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只能装糊涂。他淡淡一笑,“老孟,我先走了,明日一早我再来窑上,跟你们一起完成下面的工序。”
……
第二天一早,林沐风在林虎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刚要去瓷窑,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老东西,滚一边去,让林沐风出来见我,欠本公子的50两银子啥时候归还?”一个一袭淡红色长衫,手持折扇,油光粉面的胖子推开开门的老林头,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长衫的家仆。
“林沐风,给公子爷过来,今儿个,要么还银子,要么把你林家的瓷窑抵给我。”胖子折射一挥,盛气凌人地站在那里,傲然不可一世。
两个家仆瞪了从厢房里探出头来的林虎一眼,骂道:“狗东西,看什么看,小心我家公子扒了你的皮!”
“吴奎吴公子,我家少爷明明只欠了你10两银子,才这几天,如何就变成50两了?”老林头躬身赔笑道。
“屁话,你家吴大爷的银子就这么好使吗?这是利息!知道不!问问你家少爷,他给本公子可是立下了字据的。”吴奎肚子一腆,冷哼道。
“老管家,你过来一下。”林沐风出了屋,扫了一眼趾高气扬的吴奎,向老林头挥了挥手。
老林头在惶急间疾走过去,趴在林沐风耳边轻轻道:“少爷,这是镇上富商吴家的公子吴奎,你上月与其赌钱,输给他10两银子……”
“高利贷?那咱们家能不能拿出50两银子?”林沐风大体知道,这50两银子在明朝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少爷,这些年,咱家瓷窑的生意也太不好,坐吃山空的,再加上……加上少爷好喝花酒、好赌博,老太爷留下的偌大家业已经……这50两实在是……”老林头支支吾吾地小声回答。
林沐风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附体的这个林某人,居然是这样一个无耻的花花公子兼败家子!
他略一沉吟,走过去,尴尬地笑了笑,“这位,是吴公子吧,我,这……患了失忆之症,记不得你了,呵呵,这银子之事……”
林沐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奎的一阵狂笑打断了,“失忆?看看,一夜不见,咱这颜神镇上有名的花花大少败家子林沐风,居然失忆了。不记得镇上怡红院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娘们了?你可是昨日刚刚包了小桃红一宿啊!哈哈哈,也罢,失忆了不打紧,只要把银子还上就成。”
林沐风默然无语,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办?这个可恶的林某人,自己才重生了几天,就被人追着要账。
“吴公子,请宽限几天,容我想想办法凑齐银子还你,可否?公子放心,林某不会赖账不还的!”林沐风微微上前一步,学着电视电影上古人的样子拱了拱手。
“就你林沐风,还有信誉可言?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在这颜神镇上,还有几人相信你林沐风说的话?不行,今日你要么还钱,要么把你家的瓷窑抵账给我。或者,把你那娇滴滴的小媳妇休了,老子娶回家去当小妾暖被窝也成。”吴奎双手叉腰与手下两个家仆放声大笑起来。
林沐风的脸色顿时阴暗下来。不!确切地说,是阴森起来。
吴奎的一句戏言,无意中触动了他前世记忆心底深处那无尽的痛——他最痛恨那种调戏女人的恶棍!他前世那可怜的母亲,在他5岁那年,带着他去乡下姥姥家过年,半路遇到2个流氓,为了保护他,母亲含羞忍辱承受了两个流氓的轮流糟蹋,事后没几天就上吊自尽了。
亲眼目睹母亲惨遭凌辱,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重创。母亲自杀后,他变得异常孤僻和冷漠,要不是后来遇到秦城寺的主持宁空大和尚,他或许会从此自闭下去,也就不会有后来享誉国内外的青年工艺美术大师张扬了。
宁空大和尚是北派内画工艺的第3代传人,而前世的林沐风则是第4代传人。他一边上学,一边到寺里师从大和尚学习内画,十年如一日。从师傅那里,他不仅接过了北派内画的薪火棒,还学到了一身的武艺和满腹的国学经典。大学毕业后,在国内一次工艺美术作品展上一举成名。
耳边似乎回荡起当年母亲那一声声凄厉羞愤的惨叫声,他早已忘记了他如今是林沐风而不是张扬了,脸色涨得通红,双眼充满了血丝,怒吼一声,“你,再说一遍?”
吴奎眼角滑过一丝讶然,但马上又不屑地一晒,“咋的,要发火了?看你那熊样,也白瞎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让给老子算了。”
砰!一拳,就一拳,一记积聚着熊熊怒火的直勾拳。
瞬间,吴奎那肥硕的脸上,鼻孔和口唇处鲜血横流,他眼睛中放射出不可思议和恐惧的神情,就这样身子向后倒去,轰然一声着地,差点没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