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一则他此时完好无损的在我面前,让我终于放下了心,二则,他方才说的,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一句情话了,实属难得,实属难得!只不过,他到底是招呼都不打地消失了一日,若他不能给我个满意的解释,我是定要继续同他置气的!
伸手抚了抚我的发顶,语气像是安抚一般,话却是很能塞人。他道:“你倒是气上了?那‘心上人’的事,我还未来得及向你讨个说法呢,不知你现下是否有空,与我说道说道此事?”看吧,看吧!狡猾如容成聿,谁能在他这里讨得半分的便宜!
虽则我心里不忿,但到底是我昨日话说得欠妥,惹了容成聿喝醋也是我不对。深吸了口气,我道:“其实我本是想说,在琼鸾峰上的时候,师兄他一直悉心照拂于我,对我也是上心得很,他既对我好,我便不能当做不知道。他如疼亲妹妹般的疼我,我又如何不该将他放在心上,如敬亲兄长般的敬着他?所谓‘心上人’,就是这么个意思。”
自以为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我仰起头,微笑着看容成聿,不,是那个黑黢黢的身影。“哦?那照你的说法,我在你心里,却是怎么个位置?”语气里带了些笑意,容成聿站起身,走到桌边,将蜡烛燃着了,又施施然回过身来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
我只觉得面上一僵,好么,敢情容成聿真是来同我讨说法的,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才能满意。眼睛转了转,我信口便道:“你……你是我心里最紧着的那个!”“嗯?”容成聿挑了挑眉,一脸高深莫测的嗯了一声,我忙补充道:“且说你昨儿无缘无故的就没消息了,我从昨夜一直忧心到现在,方才见你完好无事才略略放下心来,你说,这可不是在心里最紧着你?”
容成聿闻言嘴角一勾,淡笑到:“你倒是会说。”我自以为话说得很到位,容成聿心里是该受用的,于是也没有客气,微笑着生生受了他的夸奖。
眼中含笑地望着我,容成聿以手扶颌地坐下,倾身靠在桌上看我,姿态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甚至带了些些慵懒。映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他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更是一闪一闪的,亮得让人有些心慌。我心下狐疑,相识这么久,这恐怕是我头一次瞧见容成聿没有笔管条直地端着架子,他此刻的模样姿态……我瞧着,实在是……好看得紧。
见容成聿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我便乖乖噤了声,低下头做服帖状,坐等他开口。果然,默了默,容成聿的声音似隔着千山万水般,熨帖绵长的传来:“有些话,我想了许久,现在是该同你说说了。”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一六章绵缠
第二一六章绵缠
我立刻抬起头来望向他,心说,容成聿莫不是心中对我忍耐已久,今次终于借机爆发了?抖着一颗心肝儿,我忐忑地等着容成聿继续,他却是很会吊我的胃口,又默了一阵,才接着道:“且不说昨夜我去了哪里,我们先说说昨夜的那件事。虽则甫一听到你说仲长逸是你的心上人,我的确心中不快,但我知你如何看待他,也知你对我的一片心,是以,对此,我并未真的生气。”容成聿这一句话说得百转千回,累得我悬着一颗心随着他的语气忽上忽下。
顿了顿,他继续道:“但,此事却提醒了我,是时候同你说说我的想法了。想必你也清楚,我并非第一次因你同旁人走得太近而心生不快了,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不快,并不单单因妒忌,更是因……”说到这儿,容成聿停了停,深深望了我一眼,道:“更是因为,我总觉得,同他们在一处时,你比同我一处时,瞧着更快乐,更自在些。止郡王也好,仲长逸也好,桑庾也好,皆是如此。”
第一次听见容成聿一口气讲这么多话,我心里除了惊讶,还多了份感动。没想到,在我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容成聿竟是喝了这么多醋!仅就这么一想,我便忍不住暗暗得意了起来。
为免惹得容成聿以为我不正经,我强撑着绷着脸不笑,正儿八经地道:“这便是你误会我了,你也知道,我本没有生就个浑然天成的端庄性子,虽则装了十几年的大家闺秀,但实则还是顽劣得很,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的容貌已然长成这样,我便是再打扮,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改变,是以,为了讨某人的欢喜,我才不得不尽量让自己在他面前端庄些,再端庄些,沉稳些,再沉稳些,免得被他嫌弃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你可知,我忍得有多辛苦?你可知,我多想撒娇耍赖,顽劣娇憨?可每每看着某人风度翩翩卓尔不群,一副神仙般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模样,我便不自觉地想让自己更好些,忍不住让自己矜持些……”
说到这儿,我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偏了头,不好意思看容成聿的表情。
而容成聿,默了片刻,竟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心中是这番计较,倒是我大意了。你觉得我同你总保持着段不远的距离,这委实是误会了,我之所以不靠你太近,不同你过分亲昵,并非因我不愿,只因我不想让你忆起那段过往,继而对我……心存芥蒂。我之所以总远远看着,只是不想逼你太急罢了。现在看起来,我们皆是庸人自扰了。”
过往?没想到容成聿仍在介怀从前我们的那些官司,那些关于利用不利用的过去。其实,早在我选择他之前,我就已经决定放下那段过往了,对于容成聿所做的选择,我是慢慢的越来越能理解,越来越能感同身受了,而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无法责怪他,诚然,过去他的确曾目的不纯地接近我,利用我,也的确上演过变脸的戏码惹得我气愤填膺,痛恨不已,但……那毕竟是过去了。
就如现在的我,每日睁开眼,想到前路渺茫的我至少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携手同行,便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快乐也便不由自主的造访了。对于这样的现状,我虽不能说十分满意,但至少,也是十分珍惜和欢喜的。而过去,既已过去了,我又何必为其所累,止步不前呢。
“是啊,庸人自扰了。”我同容成聿相视会心一笑,这个话题到这里便结束了。
“对了,你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牌子,借我瞧瞧可好?”自那次容成聿在府衙变戏法似的拿出那块晶莹好看的牌子,我便一直惦记着想要将它拿到手上细细端详一番,现今可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容成聿轻轻牵动嘴角,微微一笑,右手一抖衣袖,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方晶莹的牌子,可不就是当日的那块!
跳下床,我像个孩子般快步走到容成聿面前,紧张兮兮地双手接下那方牌子,对着烛光细细端详。上次因隔得远,我并未将这牌子看得细致,现在就近一看,我才发现,这块牌子竟不单单是透白色的,迎着烛光看才看得清,这透白的牌子中,竟缓缓流淌着淡蓝色的水光!
细细摩挲着牌子,我辨别出牌子上繁复错综的阳字是个篆体的“聿”字,将牌子翻转过来,上面用小篆细细密密地刻了满满一片,每个字都如牙雕般细致精巧。对着烛光瞧了半天,我没辨认出这都是些什么字,便妥协了。
“这是大炎亲王才有的晶石佩,晶石取自皇族专用的蓝晶石,晶石佩的正面用阳文镂以亲王的封号,背面则是皇族祖训。”兀自倒了杯凉茶,容成聿一边悠闲的喝着茶,一边淡淡同我解释。
照这么说,这块牌子竟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宝贝!难怪当时师爷一瞧见这牌子,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了,原来,它竟是个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儿!细细抚摸着掌心中冰凉的晶石佩,我只觉得它如有脉动一般,一下一下跳动的,是只属于容成聿的独有的象征。
“这晶石佩是不能离身的吧?”我将牌子小心地双手递回容成聿面前,紧张兮兮地问。容成聿伸出右手提起晶石佩顶端的红缨扣,浅笑着将它收进袖子里:“不必这么紧张它,蓝晶石不比其他宝石那么脆弱,一般的冲击伤不了它。这晶石佩到底是证明皇族身份的物件,自然不能随意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