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安德鲁斯不予置评地哼了哼。
“我们俩不能都去,”他说,“总部的人要削减十分之一。有很多人把这当成一个度假的好机会。”
德克虽然非常生气,但他忍住没有发表评论。无论如何,他自己的存在也可能被认为不是确实需要的。他回想起最后那令人同情的情景,可怜的马修斯神情沮丧,两眼发呆地盯着缓缓流过的泰晤士河,然后他转而去想快乐一点儿的事情。
向后还能看见肯特郡的海岸线,因为班机还没达到最大的重量和速度。几乎没有什么移动的感觉,突然,德克察觉到不能肯定的变化。坐在对面的利德克也正满意地点点头,其他人也一定注意到了。
“喷气发动机开始点火了,”他说,“他们现在正在关闭涡轮机。”
“那意味着,”哈塞尔插了一句,“我们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一千。”
“海里每小时、英里每小时还是千米每小时,还是杆杆:一种等于5。5码或16。5英尺(5。03米)的长度单位。每微秒、棒棒:等于杆。每微秒,甚或棍棍:与杆相同的长度单位,多出现在英国英语里。每微秒?”有人问道。
“看在上帝的分上,”一个机械师抱怨道,“不要再进行这样的讨论了!”
“我们什么时候到?”德克问,他很清楚答案,只是想转移话题。
“我们大约六个小时后在卡拉奇降落,睡上六个小时,从现在开始二十小时后到澳大利亚。当然,因为时差我们要加上或者减掉半天,不过有人会把它算出来。”
“你有点儿退步了,维克,”里查兹嘲笑哈塞尔,“你上一次环绕地球只用了九十分钟!”
“说话不要太夸张,”哈塞尔说,“比那多一些,我用了整整一百分钟。另外,过了一天半我才能下来!”
“速度快是很好,”德克哲学地分析,“但它会使人们对世界产生错觉。你用几个小时就从一个地方飞到了另一个地方,两地之间有什么都记不得。”
“我非常同意,”里查兹出人意料地插了一句,“如果需要,你就得快速航行,否则你连那些仍然完好的老式帆船游艇都超不过。我小时候大部分业余时间都在五大湖里逡巡。要么让我以每小时五英里的速度——要么让我以每小时两万五千英里的速度。我决不用像公共马车或飞机这样在两个速度之间的任何其他东西。”
话题又谈到了技术上,退化成一场关于喷气发动机、冲压式喷气发动机和火箭发动机的优缺点的争论。有人指出,仍然能够看到螺旋桨飞机在中国昏暗的角落里运行良好,但他被认为违反谈话规则。过了一会儿,德克很高兴麦克安德鲁斯主动提出和他在微型棋盘上下一局国际象棋。
他在东南欧上空输掉第一局,还没下完第二局就睡着了——可能是因为防守行动过于机械,因为麦克安德鲁斯是个确实不错的棋手。他在伊朗上空醒来,发现正好要着陆了,就又睡着了。因此一点儿都不奇怪,当德克在帝汶海把手表调整到澳大利亚时间时,他自己也不太确定是保持清醒,还是再次睡去。
和他同时睡去的同伴们显然睡眠效率更高,状态很好,当旅程接近尾声时开始聚到了观察舷窗前。他们正飞过一片贫瘠的沙漠,偶尔会有一些肥沃的土地。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一直在看地图的利德克突然喊道:“在那——左前方!”
德克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一时间他什么也看不到,然后他辨认出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布局简单的小镇中的建筑物。它的一侧是一条飞机跑道,在离跑道很远的地方有一条几乎看不见的黑线穿越沙漠。它好像是条异乎寻常笔直的铁轨,随后德克发现它没头没尾,它在沙漠里开始又在沙漠里结束。这是将会引导他的同伴们通向月球之路的最初五英里。
几分钟后,那庞大的发射轨道就在他们下方。当德克认出旁边机场上闪闪发光的长着翅膀的炮弹“普罗米修斯”号,他一时激动得发抖。大家突然静了下来紧盯着下面微小的银色弹头,它对这些人意味着太多,但以前除了在平面图和照片上,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它。当飞机倾斜转弯,他们结束旅程着陆时,“普罗米修斯”就隐没在一群低矮的建筑物后面。
“这里就是月亮城!”有人毫无热情地说,“它看起来像个被废弃的淘金热时期的小镇。”
“也许就是,”利德克说,“这个地方曾经有金矿,是吧?”
“确实是这样。”麦克安德鲁斯自负地说,“月亮城是英国政府在1950年左右修建的火箭研究基地。原来这个地方有个土著名字——听起来像是和长矛或箭镞有点儿关系,我想。”
“我在想,这里的土著居民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怎么看呢?他们中有些人仍住在外面的山上,是吗?”
“是的,”里查兹说,“他们在几百英里以外还有一个保留地,正好在发射线以外。他们当然会认为我们疯了,我想他们是对的。”
载着全体成员的卡车从简易机场开出,停在一座办公大楼前。
“把你们的行李包放在车上,”司机指示说,“在这里可以得到你们旅馆的房间号。”
听到这个玩笑,没有人感到特别有趣。月亮城的住所主要是军队营房,其中有些已经差不多三十年了。那些现代化一点儿的建筑自然是被长驻人员占着,来访者们充满了沮丧的预感。
月亮城,最近五年才开始这么叫,一直没怎么丢掉它原来的军事气息。它被布置得像座军营,尽管精力旺盛的业余园艺师们努力想把它弄得漂亮一点儿,可他们的努力只是使它整体上的单调乏味和千篇一律显得更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