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女人绕过脚边的妇人提着裙摆匆匆忙忙跑过去,眼尾的泪渍圈红了白嫩的肌肤。
比起吵吵嚷嚷的妇人,她再慌张,也不至于乱了分寸。
“方才在下头远远看见了你,你是圣子夫人?”
“是。”
沈南桑手下动作不停,哪怕与女人面对面,她也毫不露怯,镇静自若。
“小世子脉象浮大无力有中空之感,敢问公主,小世子可有先天不足之症?”
女人将她自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似是在权衡。
沈南桑任她打量,冷静抬眸:“公主不妨信我一信,治病救人,医者仁心,若是治不好小世子,我愿任凭公主处置,绝无怨言。”
女人眼眶红润,清亮氤氲的眼眸里映射出沈南桑纯然坚定的脸,玉指缓缓落在男孩儿的额间。
“如你所言我家照儿是早产儿,生他那日我受了惊,稳婆费了不小的力气才保住我们母子,这孩子生来便先天不足,这些年来一直在寻医问药,身子一直孱弱,今日本是带他来求佛庇佑,下了马车没多久他便开始气喘不匀,面色苍白,我带他来了禅房,不过出去拜个佛,谁知还能出这档子事。”
说到此,她的眸色明显晦涩了几分,眉宇之间透着旁人看不懂的阴郁与狠厉。
沈南桑心里却清楚的很。
这位太华的会安长公主,太华老儿最小的妹妹,纵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日子却远不及表面光鲜快活。
太华老儿继位前,她是太华最受宠的公主没有之一,前一任太华老儿为保她婚后稳定无忧,将她赐给了开国元老卿刻行的孙子卿尚君。
这位卿尚君可是当年响当当的大人物,风流才俊一表人才。
十四那年蟾宫折桂在长街上打马而过名声大噪,十六那年官拜王侯古今第一,光耀门楣,十七迎娶会安长公主为妻,同年请缨带兵出征,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便收回了天云八大洲,可谓是战功赫赫。大风小说
婚后二人琴瑟和鸣佳偶天成,公主跟随夫君南下出征,不久后有孕,日子美满至此为止,都还算是佳话一段。
只奈何天不作美,上一任太华皇帝自送了她出嫁后,身子每况愈下,不久便缠绵床榻无法朝政,自那之后,朝政大小事皆由那时候身为太子的太华老儿料理。
大抵是忌惮卿尚君日益壮大的实力怕他功高盖主,在公主有孕六月有余时,老太华王薨逝,还是太子的太华老儿去信一封
召回了还在边关的公主。
同日,太华老儿继位。
公主回京不过数日,边关传来急报,信上云卿尚君勾结敌国,泄露布防图,造成我军伤亡惨重痛失三洲。
太华老儿闻信大怒,一声令下甚至不经调查,直接诛了卿家九族,公主闻声受惊产子,险些一尸两命。
开国世家,就此陨落。
沈南桑记得,上辈子弃不勤对着她尸体跟她说这些的时候,还阴阳怪气的说了句话。
他说这句话至今记载在史册上,一字一句,正气凛然。
“然,太华老儿顾念旧情,不愿妹妹侄儿牵扯其中,故特赦公主与稚子无罪,念卿家世代忠诚保其颜面,不对外漏前因后果,卿家依旧是世代大家,稚子足岁后即可承袭爵位。”
可笑的是,他前脚诛了人家九族,后脚却对外宣称有人蓄意谋害投毒致死,使他痛失爱臣。
这位长公主,大抵是知情的。
听闻上辈子,她死后没几年,这位长公主还造反了。
只可惜精兵不锐,落得个秋后问斩的凄凉下场。
耳边,热风渐散,花香夹杂着难闻的糊味儿,说不出是个什么怪味儿。
随后赶来的人提着水桶来来回回几趟便把燃起来的禅房给浇灭。
沈南桑没分神,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石桌上闭眼孱弱的卿自照身上。
十根银针扎进身体里,沈南桑从布袋里掏出一根类似于香的东西,点燃了熏在银针上。
烟气缭绕,点燃后带着股好闻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