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昼,明辉遍地。
室内红烛高照,一片灯火通明。
沈南桑伏案执笔,支颐歪头,懒散的靠着椅背,墨色的瞳眸比夜深比水凉。
“阿桑姐姐,我这样写对吗?”
书案的另一侧,卿自照正襟危坐,气质沉稳,落笔后,将手下沾满黑墨的纸挪到沈南桑眼下。
一连三声,沈南桑才在他的询问声中回过神来。
“嗯?写完了吗?我瞧瞧。”
收了卿自照为徒,沈南桑自当恪守本分,每日为他传道受业解惑。
眼下才开始,她便只教他最基础的,先从识药材开始。
不同于其他玩闹的孩子,卿自照沉稳自持思进取,不过短短几日,他脑子里已经存了不少知识。
沈南桑将纸上的内容一一过进脑内,眉梢一挑,沾了喜色:“啧!真不错啊小徒儿,这才多长时间,你竟记的分毫不差,比你师傅我当年还出色几分哎。”
不得不说,她这徒弟收的省心,干什么都比旁人强。
“行啦。”把纸压在砚台下,沈南桑起身懒懒伸着懒腰,唇齿间有了困意:“今日便到这儿,你回去歇息吧,记得睡前泡个药浴,再把药吃了。”
“照儿明白。”
拱手从沈南桑屋里退出来,卿自照真真是挑不出一点儿错来,时时知理,事事谨慎,脑瓜子还聪明。
细细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沈南桑低头拿起了自己跟前那张纸。
这纸是晚间时候,她回来汀兰院没多久,外院的婆子递进来的。
自她嫁进圣子府,大抵是怕一群男人照顾不到位,陆阙不知又从哪找来了一批婆子丫鬟。
人数不多,统共也才十六人,都被分配在外院,干的是些粗使的杂活。
至于这纸,来时是夹在信封里递进来的,用的是上等的纸墨,像是宫里常用的。
沈南桑将那纸上的内容来来回回瞧了有五六回。
明明字字都识得,可凑在一块儿,署上东宫的名儿,她却怎么看也看不明白了。
满满一页,言简意赅合成一句,便是那位太子妃想和她多走动,恰好过些时日盛京贵女圈有一场诗会,特意前来邀她一同前去。
字里行间,句句诚恳,不明真相或许沈南桑真就信了她的假情假意。
可上辈子,她分明与东宫的人并无半点联系,这辈子,大抵是因为她的改变,周边的一切也在潜移默化,不再似记忆里那样按部就班。
沉思半晌,沈南桑再度提笔,匆匆落墨,回绝的内容她写的得心应手,甚至不带一丝犹豫。
不知底的人和事儿,明摆着不对劲,她才不要上赶着去送死。
这人呐,只有死过一次才会切实的体会到活在着这人世间的快乐。
哪怕只是细枝末节,也能成为支撑你的绿洲。
最后一字收笔,沈南桑长长的吐了口气。
窗外,浓郁的墨色似要将人吞没。
寒凉的风被堵在窗后,可那些尔虞我诈,再没人替她挡。
明日她还得趁着天不亮出一趟门,去赴那位左相夫人的约。
这精力,真真用的太快,完全不够……
迷糊的时候,沈南桑总是会恍惚,事实好像离她很远,那些午夜梦回的欢声笑语才像真的。
不当公主的生活,真累,在异国他乡,顶着血海深仇,尤为的难熬。
合衣入眠,沈南桑在床榻间转辗反侧,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开眼的时候,屋内漆黑,屋外也黑。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床榻间挣扎了好久,她才一鼓作气套着鞋子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