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空气都随着来人渐渐逼近的脚步而异常沉重。
幻术者特有的直觉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异常残忍。
千云觉得呼吸有一瞬间的滞窒,心脏的跳动也似乎不受控制。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其实在开口之前就已然明了。
却依然抱着一丝侥幸。
但上天往往不愿给予他的子民自欺欺人的机会。
绿色忍者马甲上尚留有暗红血迹,风尘仆仆的年轻族长,低头看着面前双唇抿得死紧的女孩——小脸苍白如纸,却仰着头倔强地直视他。
鞍马群云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眸底有哀伤和不忍。
半晌,当空气僵硬得仿佛要凝结成冰的时候,他有点艰难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双唇一张一合,嗓音沙哑。
“师父……殉职了。”
千云的世界一下子天翻地覆,似掉入一个无底黑洞,那里没有半点光亮。
十一岁的女孩,自小以父为天,可曾想到那片稳重如山的天空会突然倒塌。
殉职。
这对忍者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而父亲才不愿她女承父母之业。
“爸爸他……在哪里。”
女孩说。死要见尸,她始终渴望见父亲最后一面。
哪怕那人已不能再睁开双眼慈爱地望着她笑。
鞍马群云有些意料不及,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
“师父的遗体已带回本家。”
十一岁的孤女,怎么会有勇气亲眼目睹周身血泊的父亲。
面前的女孩平静得似一潭死水,仿佛连安慰都显得多余。
但群云更宁愿她歇斯底里地痛哭,而不是将所有的悲痛都深埋于心底。
这个世上最难解的结,莫过于心结。
撇开一族之长这个身份不谈,群云自觉有责任照顾师父的遗孤。更何况他与她血浓于水,一脉相承。
“群云哥哥等我换件衣服,跟你一起回本家。”
喉咙里仿佛含着沙子,一阵一阵地痛。声音很轻很轻,干涩得难听。
千云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竟是毫无表情的。
犹如一个被一刀一划雕刻好的木偶,七窍空洞,根本无生气可言。
十分钟的时间,她换上一身黑衣。
从分家到本家,对这天的千云而言是有生以来走得最艰难的一段路。
父亲的葬礼由族长堂兄一手操办,简朴而庄重。
大战初愈,各家族均有牺牲者,门前的白灯笼并不罕见。
木叶上空,纵然是晴日,仍不能将黑云完全驱散。
在这场战争中失去至亲的人,又何止鞍马千云一个。
毕竟曾为鞍马一族最强的幻术师,鞍马川云的葬礼,平日长居幕后的长老们也尽数出席。
他们对着鞍马川云的灵牌行礼,目光坦然而欣慰。
这个男人终于为一族立下丰碑,在他颓废懦弱了九年之后。
什么为了悉心照顾女儿而退隐,不过是一个承受不了丧失爱妻之痛的懦夫逃避的借口。
既然决心成为忍者,就应该明白,在任务和职责面前,感情和家人永远要往后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