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数十载沉浮,又经历朝代更换,再也没有比何公公更懂得察言观色的奴才了。
眼下,他跟在年轻的天子身后。主子虽未言语,可光从一个眼神,甚至脚步的沉重,他就隐隐察觉到,这位主子心情欠佳。
原因在哪并不难猜。不久前,天子刚从东宫出来,而大宸宫那会又满面泪痕地被“请”回去。
唉,这又是何苦呢?这强扭的瓜是不甜,可为何偏偏要选择这个强扭的瓜?
何公公暗忖着,脚步却无半点怠慢,仍是紧紧跟着前方的天子。
这时,天子突然停住脚步:“他们这是去哪儿?”
何公公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前方正是太医院院首经过。眼下后宫当中并无妃嫔,若是寻常宫人生病,无需惊动院首。
见此,何公公当即去将人唤过来。这一问,院首才直言方才刚才永寿宫出来。
永寿宫,是太后居所。
赵春芳闻言,当即折了方向。
一进永寿宫内殿,淡淡的药味覆盖往日瓜果香气。身着华服的中年女人侧躺在长榻内,她闭目养神。绿儿就在旁边,替她按摩着手中穴位。
皇帝驾到,绿儿正要起身行礼,赵春芳却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声张。
他轻步走近,就见旁边茶几上放着碗浓重墨黑的药。伸手碰了碰,温度恰好。
赵春芳半跪着身子,拿起碗中勺子,将药送至太后嘴边。
绿儿在旁边轻声提醒:“太后,药已经好了,您请用。”
太后半醒半睡间,便张开双唇,将药饮了下去。一勺又一勺,她喝得极慢,喂的人却耐心十足。
待到碗中只余药渣,赵春芳眼底稍现暖意。此时,太后浑浑然睁开眼,随即却是脸色一变。
“你来作什么!”
赵春芳持碗的手顿住。长时间半跪,膝盖正发麻。何公公见状,赶忙上前扶起主子。
“太后,皇上刚才在御花园遇见院首大人,才知道您染了风寒,这不,急急就赶来见您了。”
“哼,哀家不用你假好心。”太后冷冷瞪着自己次子,“如今你已是皇帝,又何必惺惺作态?”
何公公悄悄向绿儿使了眼色,二人不动声色地退开。转眼间,殿中只余他们母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