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帐外,荆善已等候多时,急得是来来回回直踱步。
眼下,皇后娘娘派来接美人进宫的轿辇已侯在营门口,未央宫的太监总管李公公更是亲自来了一趟,此刻就等着和将军见上一面,正式做下交接,之后便要带着美人启程回宫了。
可将军却不知在帐内忙着什么,晾了人家李公公半响还不肯现身,不仅将近身守卫全部都撤了,就连他这个亲卫副将也不可无召进帐,实在怪异得很。
可李公公毕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荆善怕如此再耽搁下去,恐有拂娘娘颜面之嫌,于是纠结过后,还是决定冒着违令风险,前去对将军稍作提醒。
行军之人,惯以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觉察力。故而当下,荆善迈步过去,位离主帐尚存十余步时,就听到里面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传来。
声音细细弱弱,仿似姑娘家委屈含嗔的低泣声。
荆善脚步立刻顿住,目光盯向将军的营帐,当即警惕竖耳细听,可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
荆善心道自己应是听错了。他自认了解将军,知晓将军向来眼高于顶,矜贵自端不喜女郎近身,帐中又怎么有那靡靡之音。
再者说,如今队伍驻扎处如此临近京都,营中的女官仆婢们早已于前两日就陆续进了宫,眼下,除去施姑娘还在此处作等,营中又哪还有其他女子。
而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施霓身上去作此猜想。
思及此,荆善自顾着摇摇头,又重新向前走近,直至到了帐门外,他略作犹豫,而后还是决定躬身谨声提醒道。
“将军,请容属下僭越进言。眼下李公公还等在营门口,我们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霍厌忽的厉叱打断。
“谁给你的胆子近帐,滚远点!”
外露的威凛将情动的喑哑全部藏住,语气只显警慑,荆善吓得当即腿一软,背脊都僵了僵。
他擦了下汗,硬着头皮再次言说:“将军,李公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咱们千万怠慢不得,而且眼下酉时已到,施姑娘那边应是也已做好进宫的准备了。”
听到后半句,霍厌嘴角干扯了扯,
他眯起眸,带着情绪故意发难道:“荆善说,你已做好进宫的准备了,眼下还在我身侧,霓霓何时分出的心?”
听出他是故意逗弄,施霓哼声不肯言语。
简直坏透了。施霓轻轻吸了下鼻,又嗔着推了推他的胸口。
待手心碰到他齐整端矜,就连一丝褶皱都少见的衣身上时,施霓指尖顿了顿,他倒是衣冠楚楚的可以维系体面!
再看此刻自己情状,一时只觉委屈更甚。
而此刻,候在帐外心急焦等的荆善,完全不知主帅帐中正一片旖香不可视。
当下他是实在为难得紧,李公公在宫里也算是一号人物,多年来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尽忠尽职,旁人若遇见他,任谁也是要给几份面子的。
像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除了将军,恐怕全上京都没有几人。
背靠皇后娘娘,那身后可是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撑腰啊。
思及此,荆善忧虑地又侧耳仔细听了听,最后还是忍不住,再次关切问询:“将军当真安好,需不需属下进帐帮忙?”
霍厌戾声再现,“不必。你还不走,在等什么?”
施霓实在受不了他与旁人说话同时,还对她做这种事,当下又哼又求着,才叫他勉强停了手。
霍厌眼眸暗着,口吻兼带不耐,稍直起身后,冲外严词吩咐道:“把宫里来的人迎进偏帐,先叫等着!”
闻听后,荆善不敢再言,只好忙恭敬领命。
只是当下,他也实在不免好奇里面究竟了发生什么,才叫将军声音哑得这样厉害。
他脑筋转得快,很快深做联想。
方才将军声音那般异样,脾气更是比平日里更显暴躁些,此等情状,好似与他每次阴毒发作时的表征一模一样,甚至自控难抑更甚。
于是,荆善立刻了然,怪不得将军迟迟不肯视人,原是那歹毒箭伤又发作了。
原本将军最初受的箭伤已快痊愈,可将军为护施姑娘周全,前几日又再次冒险遇袭,崇毒加重,阴毒发作的次数也频繁起来。
他知道将军在此事上极为好强,每次都是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在强忍,更不屑找来女子寻做缓身纾解,思及此,他大概猜出了此刻帐中情状如何,于是当即生出几分心疼和钦佩的情绪来。
他揖礼抱拳,立表衷心:“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将宫里来人安置妥当,定会尽全力将人拖住!”
如此,便能给将军留下足够的自我纾缓时间,抵抗那作祟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