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还有半个月才生的吗?”我问。
“昨天三姐不小心摔了一交,肚子就疼了起来。”
我一听大急:“那现在怎么样了?”
“一直疼到现在,还是一点迹象都没有。有路过的汉人大夫,可是是男人,爷爷和姐夫不让他去看。”
他指过去,我看到人群里正有一个年轻男人在哇哇大叫:“都这时候还顾及这个!还有比人命更重要的吗?”
那架势,好像里面生孩子的是自己老婆。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那人猛回过头来。二十多岁,白白瘦瘦的一个文弱书生,不修边幅,此时正激动,眼睛瞪得老圆,几乎脱眶。
我笑道:“大哥别激动,还有小妹我呢。我带你去救人。”
“咦?你是谁?”他纳闷。我已经朝帐篷走去。
走进帐篷,一股怪异的腥臊气扑面而来,冲得我头脑一阵发晕。里面闷热难当,暗不透光,朱依娜正在被褥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身旁围着几个女人和孩子,正在干着急。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个类似撒满婆婆的怪异女巫正在又跳又叫地满帐篷转圈。
“阿敏啊!”老爹的妻子,古丽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过来,“还好你来了!你快去看看朱依娜啊!”
我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大娘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我虽然学的不是妇产科,可是基本知识全都懂,不至于束手无策。
我高声一喊:“准备干净布,烧热水。巫婆和孩子们都出去!”
女人们愣住。古丽大娘又用本族语言说了一遍,她们才将信将疑地着手去做。
我去看朱依娜。她面色苍白,一头大汗,两眼无神,显然是已经筋疲力尽了。可是偏偏又浑身僵硬。
我掀开她身上厚重的毯子,一边用温水给她擦了擦身子,一边检查她的情况。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呻吟着:“阿敏?”
“是啊。”我柔和地对她说,“你放心,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我可要做干娘呢!”
一阵宫缩,朱依娜痛苦地扭曲了脸,紧抓住我的手。我忍着疼,耐心等她阵痛过去。好半天,她才舒了一口气,说:“我相信你。”
我点点头,开始为朱依娜行针。张老爷子的一套针法,本是用来舒缓痉挛。我大胆稍稍变动一下,以适应朱依娜的特殊情况。
我同她说:“已经开了八指,就快要生了。你要坚持住。”
朱依娜喘着气点点头。
帐篷虽然通了气,可是我很快就出了一身汗。施针和按摩之后,朱依娜的情况在慢慢好转,僵硬的身体放松了,气息顺畅了许多。勉强喝下一碗补汤的她又有了点力气来应付阵痛。
女人难产最直接的解决办法是开刀。我不想用,一是自己外科技术烂,二是这里卫生条件烂。若不到必要关头,我绝不走这步。
古丽大娘担忧道:“这样下去,不说大人,孩子怎么办啊?”
我施针的手不停。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根本没有工夫去擦。凭借着以前选修课上学来的已经模糊的知识,生硬地进行每一个步骤。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又似乎只是几秒钟,孩子颤抖着顺着我的手力脱离了母体。我看着孩子乌紫的身体和缠在脖子上的脐带,心里一紧。
古丽大娘已经先叫了出来。其他女人纷纷露出绝望的神色。
我当机立断,剪断脐带,放平孩子,俯身去做人工呼吸。
一次,两次,三次……其间下手如飞,迅速在大穴扎下银针。
朱依娜虚弱地问:“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我无暇回答,继续人工呼吸。
孩子无知觉地躺着,似乎我的努力对她完全起不到作用。
我的汗水糊住了眼睛。古丽大娘拉我:“算了,这都是命。”
我甩开大娘的手,又低下头去往孩子嘴里吹气。
朱依娜呜地哭了出来。也就是这同一时候,怀里的孩子也呜地一声,小小胸膛起伏,呼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