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
周遭的声音霎时一同远去,景澜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紧紧地盯着面前之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平生少有这般坦言心迹的时候,奈何洛元秋在这方面从不是什么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聪明人。景澜也看出些门道来了,若是再不把话说得直白些,恐怕她这次又要糊里糊涂地将自己的意思归为同门之谊一类师姐照拂师妹,自然无有不应。以后想说明白,那可就不容易了。
景澜一颗心悬在半空,隐隐有些后悔,感觉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提及此事。她本想着等缓和些时日,两人相处得更为融洽后,或许再说这话似乎要好些。谁知受今夜情势所迫,她心中乱成一团,一怒之下快刀斩乱麻,将心中所藏多时的话说了出来。
洛元秋看着她,重复了一遍道:“你说,想和我结为道侣,是这个意思吗?”
她脸上的神情过于冷静,眼中带着几分审视,一寸寸地从景澜额头扫到下颌,仿佛有些困惑。
景澜心中咯噔一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师姐所思所想,惯来不能以常理二字定论,她根本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洛元秋在心中翻来覆去将道侣二字想了数遍,看着景澜紧张的面容,灵光一闪,暗道原来是这样!
寻求大道之路何其漫漫,远非常人所想的那般潇洒快意。数年如一日的清修苦行,静心定性,便如滴水穿石,或许穷尽此生时光,亦不能解玄妙道法一二,更别提参悟生死,通晓阴阳了,至少九成九的修士都达不到这种境界。
修行路上道阻且长,有人偏好孤身独往,也有人喜好结伴相游。寻一志同道合的修士,两人一起参寻道法,既淡化了清修中的孤独寂冷,又避免深思苦虑疑难之处,导致钻牛角尖走火入魔的危险。如此一来,道侣之说便应运而生,人人争相效仿,唯恐落人之后。
想起之前的种种,洛元秋心底微微一叹,原来师妹竟是这个意思,无怪她喜怒不定,时好时坏了。
她审视的目光突然一变,将景澜推出些许,自己也跟着后退,两人之间隔着五步,她揉了揉手腕冷静道:“实力相当之人方可结为道侣,师妹,不是我有意这么说,但以你之能,我觉得你是打不过我的。”
景澜无言以对,甚至有种预感成真、果然如此的微妙感。
洛元秋以手背抹去落在眼睫上的落雪,垂眸道:“不过道侣的确是比同门的关系要近许多,我记得你之前似乎也说过,要与我亲近,是这个意思吗?”
景澜静默许久,张了张口,道:“不错,我是这个意思。”
洛元秋却走近几步,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道:“但我从未听过咒师与符师还能结为道侣的,这二者志不同道不和,于道法见解上更是分歧颇多,一言不合便能大打出手。你想做我的道侣,就不怕到时候我……嗯?”
她越想越觉得景澜奇怪,放着好好师妹不当,竟然想来做她的道侣。但她心中又有些不合时宜的高兴,师妹不可随意动手惩戒,但道侣就大不同了,一天打三顿都算是少的,也没人会说什么。
景澜听了她这一番对道侣的清奇见解,顿时肃然起敬,拂去肩头落雪道:“多谢,我打不过你,此事还是算了吧。”说完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洛元秋见她走,顿时懵了,忙拉住她道:“等等!你明明说想做我道侣的,别走啊!”
景澜直白道:“是,但我不想被你打死,所以还是别了。”
洛元秋心中所想被她道破,不由心虚道:“我只是说说罢了,又不会真的动手,你看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景澜叹了口气,掰开她的手道:“师姐,你就饶过我罢,我还想再多活几年。”
她道:“方才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这样吧,我给你跪下赔礼谢罪,我们依旧是同门,我依旧是你的师妹,道侣那些话,你就当我是胡说的吧。”
说着她当真就要跪下,洛元秋慌了神,道:“那你说的,呃,道侣……”
景澜真诚地道:“但我觉得还是命比较重要,师姐你说呢?”
洛元秋胡乱点头,托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跪下,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她看着景澜诚挚无比的眼神,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口,干巴巴道:“你别跪了,我不会打你的……”
景澜眉梢微落,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十分敷衍地道:“师姐还是不要勉强自己。”
“我是说真的!”
“真的假的都无妨,师姐还照自己心意来为好。”
“我、我……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大家都是同门,相亲相爱本是应该,师姐自然要爱护同门师妹……你这般看我做什么,是我说的哪里不对?”
洛元秋下意识与她争辩道:“难道你做了我的道侣,我就不会像爱护师妹那般爱护你了吗?!”
景澜语气犹疑地道:“难道不是吗?”
洛元秋怒道:“当然不是!”
景澜道:“你也不会对我动手,还会像爱护同门师妹那般爱护我,一如从前?”
洛元秋想都没想就用力点头道:“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