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胡闯他们挨个看了一下每个雅间。让他失望的是,四个所谓的雅间空无一人,于是他们就干脆坐了下,算是照顾一下郭善春老板的生意吧。这些雅间很普通,甚至有些低级,桌子上覆盖着的花布虽然洗得很干净,却显得陈旧的很,有些地方还有破洞。
胡闯对跟着后面一起上楼来的郭善春说:“怎么搞的?连个人都没有。”他边说边用手指敲着桌子,象是在衙门里审问人一样。
郭善春陪笑着说:“闯哥,你知道的,小店啊,生意就一直这样。”
“嘿,我们不是经常照顾你了吗?啊,今天还是老规矩。”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办。”说完,郭善春笑嘻嘻跑下楼来。
虽然说胡闯一伙人经常是吃了以后不付现钱,完全是签单,但这就给了店老板很大的价格空间,他能巧妙地做那么一点手脚,就能在收帐的时候多收入那么一点。而且,衙门从来不欠这些帐,都是很大方地就付了。这很让郭善春高兴,他觉得衙门里的人特别地好。但他哪里知道,这些人吃的喝的还是从他们身上收去的。只是方式上变了花样而已——没有让人觉得他们是在白吃白喝,于形象上就光彩多了。这些,郭老板及赵小三们当然是理解不到的,即使理解到了,也是说不出来的。无论如何,这样的吃喝方式是有利于老板的,因此郭善春没有理由不感到高兴万分。
………【第三十九章】………
之所以郭善春爱做衙役们的生意,原因就是这些人不仅是大吃大喝的主,只吃档次高的,专选贵的,而且临走还要拿上一些。这样的好顾客上哪里去找呢?谁又不喜欢呢?郭善春根本就不怕他们赖帐,因为如果他们吃了不付钱,丢的就是自然衙门的面子,这面子就很大了。在说了,白纸黑字是赖不掉的。象堂吉柯德这样只吃点牛肉,炒个白菜,喝二两烧酒的,老板根本就在他们身上赚不了什么大钱,只能把他们当着是装门面的。
这时,堂吉柯德向郭善春挥了一挥手,郭善春会意地走了过来说:“客官,还需要些什么?”
“啊,我们吃好了,准备去休息。”
“好的,不过我得告诉先生,如果在这里要住三天以上的话,一定要去衙门办证书,否则我们是不敢再接待先生的。”郭善春这样解释说。
“呵呵,又是证是办什么证书呢?”堂吉柯德这样问。
“是临时居住的证书。”
“嘿嘿,”堂吉柯德笑了两声说,“这应该办,应该的,毕竟我是外国人嘛,来这里属暂住,属暂住。”看来他很赞同这样的做法。他又说:“不过,办这个证书需要多少钱呢?”当然堂吉柯德是怕这个证书又会收他很多银子,但这次他的确是多虑了。
郭善春说:“不多,是一两二钱银子。”
“哦,”堂吉柯德显得有些费解地说,“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们这里衙门怎么象个自由市场呢?而衙门里的人个个都象个精明的商人一样。”
郭善春看了看周围,然后说:“可不是,我自娘胎里就在这店里学做买卖了,到现在已经快五十年了。父母把这‘八方来’客店交到我手上也已经快三十年。不是吹的,老娘以前就夸我会做生意,有做生意的天分。我呢,也觉得自己是这块料,从小就积累了不少的做买卖的经验。但是啊,我就不象这些衙门里的人那么聪明,他们总是提前于我之前能找到财的路子。用时髦点的话说就是寻找商机,他们能在任何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上现商机,而且一抓一个准,一挖就是一大堆金子。我羡慕得很,甚至有些嫉妒啊,我一辈子都没想到的事情,他们想到了,你说气不气人?所以啊,这对于我来说,是有点打击的,因为我一辈子都在做财的梦嘛。不怕你们笑话我,我现在都觉得我这个商人出生的人,完全落在他们的后面了,好象成了他们的徒弟一样,不跟在他们的后面学还真赚不了钱了。你说说,我是不是白跟父母学了那么多的生意经?”郭善春好象遇上了知音一样,又象个十年没说过话的人那样,他把他的话象流水一样滔滔不绝地倒了出来。
“嘿,别给我说生意经,我是个傻瓜。我是不会因为钱而去浪费我的生命的。”堂吉柯德这样说。
堂吉柯的话无疑是在向郭善春出挑战,当然他是无意的,但是郭善春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堂吉柯德不仅和自己意见相反,而且还在讽刺自己。所以他就这样针锋相对地说:“是啊,当你身无分文而肚子又饿的时候,你就会因为钱而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仅仅为填饱肚皮而甘愿去付出生命代价的人,很遥远了,几乎是原始社会才生的事情。因为那时候生产力极其低下,人类文明才刚刚启蒙。而现在不一样,就算出现一个因为一个面包而拿命去换的人,也只能是个个例,根本不能成为一个理论,更不能用这种错误的理论去维护一种错误的意识。这无异于走火入魔!”堂吉柯德这样阐述自己的看法,他不爱钱,所以他很想把这个不爱钱的理论强加在爱钱的人的头上。
和堂吉柯德想法一致的郭善春也一样,他也想把自己爱钱的理论强加在不爱钱的人头上。因此我们可以想象,他们的争论将是激烈的,并且是血肉模糊的。
………【第四十章】………
原本站着的郭善春这时坐了下来,他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看法讲明白,并让堂吉柯德接受。我们也不敢去想象,一个完全没有争论的社会会不会还有展的可能性,人会不会变得更聪明,也许皇帝不喜欢争论,但民间的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也停止不了。
为了加重语气,堂吉柯德又说:“是的,我不会把一生的时间全部押在赚钱上。如果一个人从早到晚都想着钱,想着怎样去赚钱,那么他就入迷了,他会疯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很简单,比如吧,你在这里吃饭,没钱你就吃不成。因此,一个人的一生出了赚钱就是休闲和消遣。哪里有什么走火入魔之说?依我看啊,那些没有钱的人才容易走火入魔,他们会为了一两银子而去杀人放火,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了一两银子他们挖空心思,甚至坑蒙拐骗。这些不就是为了钱吗?”郭善春这样说。
“嗯,”堂吉柯德同意了这种说法,但是他又补充了一点,他说:“是啊,这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正如你所说的:为了一个面包,人们不惜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本身就是丧失了理智的表现。至少他是在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环境中做了失去理智的事情。所以,他的行为就不显得是在疯,而是一个正常的合理的行为了。比如在一个大的灾难里面,又出现了贪官污吏这样不正常的社会关系,那么挨饿的灾民就会更容易丧失理智而去剥夺他人的生存权利。因为这些贪官污吏同样在用剥夺他人的利益满足着自己的**,他们营造了这样一个丧失理智的环境,使它显得正常起来合理起来。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人们是不可能因为一个面包而去杀人的。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一个饥饿的人会得到帮助而度过饥饿,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因此,你的观点是非常错误的,是建立在一个错误的环境基础之上的。”
“你说的太复杂了,我认为,无论如何,人活在世上赚钱是最重要的,其它都是不重要的。有了钱就有了一切。”郭善春的道理简单而且明了,在一个任何事物都在用金钱衡量的环境里,他的道理自然是最受欢迎的道理,也是最普遍的道理。然而,他的道理让堂吉柯德感到无法接受,因为这个道理将彻底颠覆堂吉柯德的骑士侠客的原则。
堂吉柯德踩在郭善春的道理上面,以他的道理反问他说:“那么,你的意思就是,有钱就有人格了?”
郭善春肯定地说:“当然,没钱的人会去偷,去抢,还会去乞讨……这就丧失了他的人格了嘛。”
“你这是以点概面啊,那么我问你:那些贪官也是因为没钱才去贪的吗?不是呀,所以:贫穷与富裕和人格没有直接关系。”
他们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