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北京城里最大的艳寨,平日多的是王孙公子、将相公卿来此捧场,今儿个更因将有贵客盈门,更显意兴风发,那贵客就是城里向来出手阔绰、让姐儿们魂牵梦萦的五阿哥。
消息一传到,几个头牌的姐儿早早便遣人去备妥飘满郁香花瓣的浴桶,刷洗得身上仿佛要掉下一层皮了,然后个个都是一身足以勾魂的浓香及滑腻的肌肤,为了抢得“浴桶先用权”,几个姐儿的龟奴还为此大打出手。
是以当胤佑和耿凌被迎进芙蓉坊里专为贵客布设的芙蓉厅时,眼前已经排排站了一列或浓妆或淡抹或清丽或娇艳,数十来个笑意盈盈的美娇娥了。
耿凌上过艳炽坊,却未曾见识过如此排场,看这样子,坊里的姑娘怕全齐了,如此一来,这一夜,其他客人还有得玩吗?
心头不解,耿凌靠近主事鸨姐儿玉芙蓉低声问道:“怎么,芙蓉坊今晚就只做咱们五阿哥的生意吗?”
玉芙蓉是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这会儿她用扇子掩着嘴低笑,“小爷是刚跟着五阿哥的吧!甭替咱们坊里担心,五阿哥有个脾气,不管到哪座楼子里都一样,他从没有固定的相好姑娘,到哪儿都叫人一字排开,由他瞧着了合意的再留下,剩下的姑娘,除了叫人打赏,他是连瞧都不会多瞧一眼的。”
耿凌哼了声,“这么大架式?!”
“小爷误会了,”玉芙蓉摇摇头,压低嗓音,“依我看,五阿哥这叫情有独钟,他每回挑的姑娘总有几分相似,有的是眼睛像,有的是眉毛像,有的则是笑起来的模样像,照五阿哥这样挑拣的标准……”她试着寻个妥切的形容词,“他心底该有个梦中情人的标准。”
玉芙蓉长声一叹,“似是多情却无情,那些曾跟五阿哥有过一夜露水情缘的姑娘,个个都赞他是好情人,却又不住叹他无情,前一刻还温存着,下一刻起身,却又完全陌路,不复记忆了,可偏,多的是姑娘宁可承恩这一夜绚烂,加上五阿哥出手阔绰,毫不啰唆,是以每个姑娘都视能与他温存一夜做为当姐儿们的最大希冀!”
耿凌杵在那里,咀嚼着鸨姐儿的话,半天没吭气。
玉芙蓉好奇地打量着身边面貌秀气的少年郎,一瞧心惊,不由惊叹,“没瞧清楚还没发现,小爷您的模样,眼、眉、唇、鼻之际,拼凑起来,似乎同五阿哥欣赏的姑娘类型有几分相似耶!”
耿凌没作声,睨了玉芙蓉一眼,才让她知趣地停了这话题。
一直到进芙蓉厅之前,耿凌都是噙着笑的,上回在艳炽坊里没能尽情瞧个够,这回总算如了愿,在一簇簇闪亮宫灯照耀下,在一堆好看、好吃、好玩的物事吸引下,她压根忘了男人们上芙蓉坊这种地方是为了什么。
直到这会儿,在这群前凸后翘,一身若隐若现,妖冶娇柔的女子面前,耿凌才真正意会过来,男人上这里,绝不会是纯粹为了“好玩”罢了。
耿凌并不明白心底那股酸意所为而来,只知道当胤佑的眼神不经意地瞟过眼前那群娇笑着,身子如春柳般娇娜无力的女子时,心头的酸意似乎要淹没她的所有知觉了。
什么芙蓉坊嘛!耿凌心头闷闷自语,一点儿也不如她想像中的有趣。
“不行!”当胤佑瞥了个纤小的女子一眼后,耿凌出声扯紧他衣袖,用不怕旁人听到的音量朗声道,“阿哥,这女人太过瘦弱,承不了您的恩泽,一夜折腾下来,明儿早得收尸的。”
胤佑不作声地睇她一眼,偏过头望向另一女子。
“这个也不成,”耿凌啧啧作声,“魁梧壮硕,哪像个女人?咱们又不是在挑兵丁,怎能挑个卖猪肉的?”
见他又瞥向一佳人,“不不不,这个更不行!”耿凌猛摇手,“瞧那桃花眼勾魂摄魄的,伤男人元气!”
她指着眼前另一个女子,“别蒙着眼睛胡乱决定吧!瞧瞧这,血盆大口,夜叉似的,只怕您回紫禁城时还得找个道士来收惊……”
整圈下来,不管胤佑看着哪个姑娘,耿凌都有法子冠些难听的言词在对方身上,搞得一屋子原是千娇百媚的姑娘,个个僵着笑,硬着身子,心底又气又恨,偏在阿哥面前拉不下脸,骂不了这坏事的小鬼!
一旁的玉芙蓉更是满头大汗,扇子猛摇。
厅里气氛沉闷,耿凌倒是不以为杵,始终笑嘻嘻,再环顾一圈,拍拍手掌,像是了了桩千秋大业似地,她开了口,“算下来,这里的姑娘个个都不成,玉芙蓉,怎地你这座大寨就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姑娘吗?”
“这些……”玉芙蓉急得浑身汗,方才在外头没先打点妥当这难缠的小爷真是错步一着,她满脸谗笑,“这些都是咱们顶尖的姑娘,方才,阿哥可能没看真切,咱们重新来过,再来一回……”
“谁有时间同你再来一回!”耿凌横了玉芙蓉一眼,“咱们阿哥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用来干耗的,芙蓉坊货色不全,咱们就不能再上别家吗?”
“玉芙蓉,”始终不曾出声的胤佑这会儿总算开腔,深棕色如烟熏水晶石的瞳眸闪动阒深光芒,他淡淡开了口,“我这侍从是个幼雏儿,这回我来主要是带他开眼界,你带他下去,找个有经验的姐儿服侍,这边我自有主意!”
五阿哥的命令对玉芙蓉不啻如蒙大赦,急急唤过龟奴架着,她将那一路反抗低吼的小爷带出了芙蓉厅,合上门,留给厅里一片安静。
“小爷别担心!”玉芙蓉对着那双执拗美丽的瞳眸直笑,笑得像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奴家会给您安排个有经验的前辈,让您成个‘真正’的男子汉!”
不消片刻,耿凌已将那有经验的前辈,一掌劈晕送去见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