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惊雷,淋满雨水的玻璃窗应声一震,水滴四溅着飞离窗户。
“你看到了?”叶初阳问。
“嗯……我总认为那不是幻觉,可没人会相信,这世上怎么……”吴门没有说下去,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说:“而且,每一次我看到它们……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例如有一次……”少年陷入回忆,瞳孔微微颤抖,“我看到……”
“如果你感到不好,就不必说。”叶初阳说,“你说的话带有明显的停顿,说明你在内心是承认鬼是存在的,对么?”
“……”吴门猛地回头,却发现叶初阳已经坐在了音乐室的钢琴边,伸出修长的五指,轻轻敲出一串简单的音符,韵律十足。
“很久以前,”叶初阳垂下眼睑,轻轻开口,“我爸爸对我说,孩子有一种特殊的天赋……”
“能看到那边的东西?”吴门接道,“我是说……不同于我们这个世界的那边。”
“没错。”叶初阳点点头,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宿雨在家,宿雨突然跑去开门,喊‘爸爸,你回来啦’,然后又有些害怕地半掩房门,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感到很好奇,于是跑过去看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鬼?”吴门吞吞口水,说。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叶初阳抚摸着钢琴黑白分明的琴键,说:“后来我问宿雨她看到了什么,她说她看到了一个老婆婆,迷了路的老婆婆,那个老婆婆向她问路,还要她带她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哪?”吴门的心跳开始加速。
“墓地。”叶初阳抬起头,说:“墓地,后来爸爸回家,宿雨问了他那个地方在哪,爸爸脸色变得很难看,说,那个地方很久以前便已被开发成了墓园,用来埋葬死人。”
“好……诡异的事情。”吴门勉强扯动嘴角,表情僵硬。他经历过的事情最多就是图书馆那次被恶鬼拥抱,以前都只是远远地看着它们经过,祸害也不是祸害他,而今听到叶初阳那个波斯猫似的妹妹居然和那种东西对过话,不禁毛骨悚然。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夏天……”叶初阳眼眸悠远,陷入了一场无尽的回忆。
北区与新北区交界之地,城北墓园。
“就是这里么?”女孩撑着精致的蕾丝边洋伞,站在偌大的墓地一角,凝视眼前的白色大理石墓碑。
“没错,就是这。”黑猫纵身跳到大理石台阶上,沾满泥水的猫爪在洁白的大理石刨面上留下一连串乌黑的印记,“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人形修罗如今嘿嘿,只能沉眠于此了。”
“有人来过,是个女孩,还有一个孩子,很……特别的孩子。”女孩轻轻蹲下,拾起摆放在墓碑石台上的白色玫瑰,暴雨的洗礼让原本娇嫩的花瓣支离破碎地散落在整齐的草坪上。
“你怎么知道?”黑猫一愣,下意识开口,声音在它喉咙深处传出。
“从花的颜色来看,今天清晨,或者昨天夜晚。”女孩扔下手中的白玫瑰,缓缓起身,沾湿了的黑色裙摆以一种优雅的方式向地面滴落着清澈的水珠。
“你是在找什么人?”黑猫灵巧地摇摆长长的尾巴,雨水淋在它身上仿佛淋在一段黑色的雨衣上,顺着那些柔软而刚硬的毛发一颗一颗地滑落,不能湿润它的身体分毫。
“一个消失了十年的女孩。”她说。
“这场雨消除那个人的气味,否则我……”
“即使没有这场雨,你也不可能追踪到她。”女孩冷冷地打断它,说:“你知道我追了她多久么?从中国到澳洲,从澳洲到日本,从日本到北欧,再到俄罗斯,世界都快被我转遍了,可我还是没有抓到她。”
“她……难道,难道是……”黑猫瞪大碧绿的兽瞳,呢喃:“five?那个比shadow还要难缠的第……”
“有人来了。”女孩警惕地回头,看着苍茫的雨幕,隽秀的眉头轻轻蹙起。
“谁?”黑猫跳上墓碑顶端,表情凝重地看着墓园入口的方向。
“leiton。”女孩转身离开,棕色的小短靴在浅浅的草坪上留下一连串微不可见的痕迹,“加帕斯。雷顿,没时间了,得快些离开。”
“你去哪?”黑猫小跑着跟了上去。
“别跟着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女孩暴躁地低吼,愤然扔掉手中的蕾丝边洋伞,提着裙摆快速往墓园深处跑去。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她跑着,小脸苍白,漂亮的长发被大雨凌乱,紧紧贴在耳边,“该死的,那个该死的吉普赛老头……”
“十年了,如今,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像极了当年的你。”加帕斯站在通往墓园的直道上,黑色的雨伞微微遮住他的眉目,让他严肃的脸庞沾染了几分难懂的阴郁。
易容的男人手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束盛放的白菊。他脚下的道路由洁白的大理石铺就而成,道路的那头连结着巨大的墓碑森林。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付出代价,不断地流血,不断地牺牲。”加帕斯沉默地走在幽长的白路上,道路两旁的松树被雨水压弯了腰。“日日夜夜,我向他祈祷,祈祷我身化利剑,终结这罪恶的人间——”
“可是,我发现我不能,这不是我能完成的使命,救世主不是我。”雨水在他脚下四溅开来,他飞舞在身后的风衣边角被接连不断的雨水湿透,“可是,有些事情,却是我必须要做的。原谅我,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将他拖进这场战争,可是这一次,只有他能给予我帮助。”
“原谅我,吴门,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