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见是徐氏,没有说话。
徐氏衣着素净,戴着孝。她的儿子刚刚过世不过数月,丧服未除,如今又为太子披上了国孝。
王皇后哭了一日,此时倒是清醒了些。
她盯着徐氏,好一会,看向那鸡汤。
徐氏见她动了,忙在床边坐下,扶她起来,将鸡汤一口一口地喂给她。
喝了半碗之后,王皇后摇摇头。
徐氏将鸡汤放下,用绢帕给她擦了擦嘴。
“什么时辰了?”
王皇后问道,声音沙哑。
“已经戌时了。”
徐氏目光怜惜,“中宫,事已至此,还当节哀才是。中宫总待在内寝之中,茶饭不思,人
都消瘦了许多。”
王皇后悲从心起,眼泪又流下来。
“我闭上眼睛就想起他……”她低低道,“临别之时,他对我说,他日后不会再让我忧烦……这世间,也只有他心里装着我……没了他,我活着又有什么指望……”
徐氏将皇后身上的薄褥掖了掖,轻声道:“阿竣刚去之时,妾也是这般,满心都是他,吃不下也睡不着,就似天塌了一般。中宫所想,妾也知道。骨肉离别之痛,愤懑不甘,身为人母,又怎能放下?”
这话,倒是触到了王皇后的心头。
她喃喃道:“如今,竟是你与我同病相怜……”
徐氏说下去,声音依旧温柔:“那时,妾也像中宫这般躺在床上,想着不如就这么死去,一了百了。可妾闭上眼睛,就想到阿竣躺在棺椁中的模样。他身边的侍从说,他死的时候,眼睛睁着,无论如何也闭不上。若无天大的冤屈,又何至于此?妾虽苦痛,想随他一道去,却突然想明白了。若不能找出那杀害我儿的真凶,为他报仇,又如何能让他在泉下安心?”
她说着,眼睛注视着王皇后。
“母亲为了孩子,总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不是么?”
王皇后听着她说话,愈发感到不对。
“你……”她张张口,忽而感到一阵眩晕,身上似乎被什么压着,动弹不得。
王皇后面色大变。
徐氏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露出微笑。
“中宫放心好了,我在鸡汤里放的并非毒药。”
她低低道,“你毕竟是承业的姊姊,你若死了,他会难过。我嫁给他时,虽是不情不愿,但这么多年来,真心待我的也只有他一人。到头来,竟是我对不起他。可事到如今,一切都不能回头,他待我的好,也只有下辈子再报了。有一件事,还请中宫记住。我若是不好了,王家也会不好,连着中宫也要背上杀头的罪名。我想,以中宫的计较,这里头的账,中宫算得过来。”
王皇后目眦欲裂,只觉气血翻滚,可全然使不上劲,也说不出话。
她直挺挺躺在床上,渐渐的,目光模糊,少顷,闭上了眼睛。
徐氏看着她昏睡过去,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已然平静。
宫里虽然已经下钥,但温妘是太子妃,可临时出入宫禁。
太子刚薨,治丧是头等大事,守卫宫门的将官不敢阻拦,放她的车马入内。
温妘坐在马车里,听着宫道里回响的嘈杂之声,心中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