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佳禾低下头来,眼睫微颤,忽然想到了以前……
十三年来,她不断努力与他并肩,可是永远无法及其他的高度,总有人告诉她:“纪佳禾,你不配,你总是耽误他的前程,高考时你耽误他上清华,如今他被选为交换生出国,你还要耽误他吗?”
原本或许她还会抗争一下,但是当看到了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之后,她就彻底绝望了,苏蓝说:“纪佳禾,我为江承晗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而你能为他做什么?现在我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你还想纠缠他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他就等于毁了我了吗?”
纪佳禾终于绝望,她累了,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再也不想做任何挣扎,所以大二那一年,她先放手,她对他说:“江承晗,我们到此为止吧,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低头努力咽下升到喉间的疼痛,同时掩饰掉眼中的湿润轻声说,“其实我觉得你和苏蓝挺配的……而且她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应该对她好……”
“佳佳……你不相信我吗?”江承晗猛然抓住了她的手,那么用力,似乎害怕失去什么。
可是纪佳禾怎么能相信?她亲眼所见的,让她怎么信他?她苦笑着挣脱开他的手说:“信不信我已经不在乎了。江承晗,我们靠得太近,都无法呼吸了,让我们给彼此一点空间吧!”然后她低头转身离去,从此放开了他,也放开了自己。心里却空缺了一块,怎么也补不起来。
三年来,她心痛着,并且由心痛渐渐转为心死。她很抵触再次见到他,因为害怕再见他自己又会痛。但是三年后再次见到他,她发现……她却没有这么难过了,心里只是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感伤——淡淡地感伤而已。
纪佳禾转过身来望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一片坦然,嘴角扯出一丝笑说:“江承晗,好久不见!”
江承晗俊俏的眼睛似乎紧缩了一下,露出疼痛的神色。他静静看着她,夕阳迎面照来,透过他的睫毛,把他的眼底染成金色——一种忧郁的颜色。
他依旧还是当初的样子,干净、纯粹,帅气中又带点些微的书卷气,穿着打扮也似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而她,自从工作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成熟了,他相比就显得沧桑了,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江承晗答:“是好久不见,有三年……三年零四个月了吧。”
纪佳禾嘴角一弯,露出淡淡的笑容,忽然看到飘扬的樱花瓣落到他身上,很唯美的感觉,唯美得不真实。
她目光随着花瓣飘转,平淡地问:“你在那边还好吗?你和苏蓝……”
“我听说……”江承晗也同时出声问她。
两人目光相碰,有一种不经意地诧异闪动,纪佳禾笑笑说:“你先说。”
“不,你先说!”江承晗坚持。
纪佳禾只好问:“你和苏蓝还好吗?”一问出来,心底才有一点小小的波动,就像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人拧了一下,有点疼。
江承晗双目希冀地望着她说:“我们分手了,出国后几个月就分手了。”
纪佳禾眸光轻漾了一下,有些诧异。
江承晗低头说:“是她自己提出分手的,现在她找了一位美国男朋友,过得挺好的。”很平淡的语气背后谁知道经历了大多的波折?江承晗长睫一颤,又问,“我听说……你结婚了?”
纪佳禾目光不经意地低下看到自己戴着戒指的手,然后轻声答:“嗯,你回来前几天……刚刚结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句话比任何话都让江承晗感伤,就差了几天,就差几天她就回来了,然而她已为人妇!江承晗微微苦笑地问:“他……对你好吗?”
纪佳禾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沉默。许久,江承晗抬头看了看夕阳,它已经斜到了天边,天空也不似刚才那么耀眼,他微眯的目光有些忧郁,轻声说:“我们出来久了,爸妈都在等我们,我们回去好吗?”
纪佳禾又点点头:“嗯。”
江承晗就先转身走了。纪佳禾跟在他后面,出了巷子口,坐上江承晗爸爸的车。江承晗要开车时问她:“想听什么歌吗?”
纪佳禾正想着心事,于是随口答:“随意吧。”
江承晗就放了些歌,舒缓的钢琴音叮叮咚咚跳出来,伴随着江承晗发动汽车的声音缓缓演奏而起,竟然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纪佳禾抬眼看了看,果然是那张碟子,他竟一直保存着。
高考那年,纪佳禾压力很大,总是失眠,江承晗便去街上买了这张碟子给她,让她每天睡前听一听,并且每天早上他还询问她的睡眠情况。他对她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让纪佳禾一直铭记在心,所以那张碟她很珍惜,一直珍藏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音乐她也成为她的最爱,每当听到那些音乐她都觉得很温暖,很舒心。
然而,后来那些音乐也会成为加速她悲伤的东西,就在他出国的前一夜,江承晗请一群好友、同学在餐馆里吃饭,纪佳禾当然坐在其中。外面下着雪,飘飘扬扬如鹅毛,霓虹灯都变得暗淡了,街上有行人紧捂着披风匆匆走过,也有牵手的情侣相拥往来,显然很冷。
而餐馆内则暖气开得很足,桌上摆上了满满的菜,还有中间火锅扑哧扑哧翻滚着冒着热气。一群人来来回回地敬酒吃菜,哄闹声盖住了餐馆里播放的音乐。唯独纪佳禾坐在位子上不断地喝酒,因而也只有她听得真切——餐馆里放的就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这些平日让她温暖的曲子在那天却加速了她的悲伤。